“他要錢財,我給他,殺人,我也陪他,可到頭來……他原來也叫我怪物,那夜好大的雨,我的腦袋裏也隻亂作一團,那尊石頭菩薩當時就在他的身後,可他卻還在使勁指著那菩薩奚落諷刺我,還說要離開我……”

“我好恨,真的好恨。”

“恨不得殺光外麵那些一個個拿眼色瞧不起我的人。”

“然後,我就舉刀也殺了他。”

“隻一刀,我就聽到這天殺的狗人像一頭牛一樣重重到地了,嗬……嗬,那胸口被砍得漏氣,肺裏撲哧一下,噴了我一頭一臉的血,我就跪在他麵前,給他擦,一遍遍地擦,但是他隻是死不瞑目地拿手指著我……瞪著我……還把我耳朵上專門為了帶他帶的那隻榴花耳飾給咬下來咽了下去……”

“榴花耳飾……那本是他送我的……那是他送我的……”

榴花耳飾。

說到這四個字,已是不再言語。

石榴,原是暗指兩人那不足為外人道之的關係的,夫妻結合方生朵朵石榴花。

但富察爾濟和段鴞卻是明白,瑞邛死後胃裏生生咽下的那隻榴花耳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關鵬,你可知律法?”

聽他說了這麼多,富察爾濟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堂下跪著等候發落的殺人行凶的關鵬不言不語,卻是在等著他說上些什麼。

“你可知為何曆朝曆代但凡是朝廷一定都要修繕和設置律法?”

“因為凡有命案罪惡發生,便要有法可依。”

“任何時候,任何一個尋常百姓,都不該以殺人抒心中怨氣,為情,為財,都是一樣的,這天下需要正義,但不需要以報複為名的犯罪,這世間需要秩序,但不需要淩駕於律法的裁決,維護這世道正義和秩序的便隻有這大清律法。”

“沒有人有資格越過律法去做一個劊子手,因為殺人從來隻是殺人,根本沒有旁的借口。”

第五回 (上)

因這殺人真凶關鵬當堂認罪,並已經按下了畫押書,石頭菩薩殺人案到此也終於是能正式結案了。

他將以謀殺兩條人命之罪,暫時被收押在鬆陽縣大牢裏。

三日後,等人移交鬆江府那頭,再進行二次會審另行定罪。

關於量刑一事,因涉及惡意殺人和謀財二罪,以知縣馬大人這邊的情況暫時不適合直接做定奪。

眼下,這鬆陽縣瓦匠關鵬連害兩條人命,算得上一起大案。

自是要先告知鬆江府,另由知府佳琿那邊上報京城再做定奪的,知府大人不日就會派專人過來,聽說格外重視,並會將此事修書上報。

因本朝自世宗初年,便有一個慣例。

凡地方大案,情形極其惡劣者。

需先收監至各府,再將根據上方指示進行定奪,而在六部之上,另還有一個專負責此類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尚虞備用處。

尚虞備用處,既不是尋常查案的官府,也非六部之一。

自多年之前建成便獨掌大權,算是朝堂之外在,刑名立案中行事十分霸道狂妄,從沒有人敢輕易惹得的一處神秘所在了。

它背後站著的那個人就是當朝帝王。

至於再下麵一點的那個位置,就是那個就是尚虞備用處屬官這個位置了。

這個能以一言輕易判天下人生死,審懸案的位置,據說在此之前,已經三四年都是空著了。

以前在位的那個能命令備用處所有人聽令於自己的屬官是誰。

段鴞也不清楚,隻聽說是個頗厲害傳奇的人物。

這個人說實在的,不能算是個官,可他身上原有著一切比一般官員還要大的實權。

但這個人自打他卸任消失後,就從不總在京城中出現,而是從此據說銷聲匿跡,正因為如此,關於當年尚虞備用處屬官背後這個人,就連段鴞也未見過其真麵目。

至於王聘被虜走殺死的那些家財,後續未等關鵬自己在牢中主動進行招供,已將案情物證大部分移交的段鴞就給官府和劄克善這邊指了條線索。

因為算是到最後,段鴞才想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