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心意般換了個寫法,換成了慣用的行書。
那行書,填的是一首《神童詩》。
這個過程,那雙手的主人完成地一絲不苟,寫完後,他卻久久地帶著絲回憶般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之上的詩。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此詩最初是宋代汪洙撰,後人以汪洙的部分詩為基礎,再加進其他人的詩,而編成《神童詩》。
這是段家一族對男子的誌向做定下的要求,也是他少年時學會的第一首詩。
他過去每一刻都在記著這詩中所說的話。
可越往後走,他卻覺得這世道之大,有時令他倍感前路遼闊,越往前,越覺得終生難以走完。
可他本來就是個事事追求極端完美的人,如這一盞茶,一筆字他都不喜歡上頭沾上一點一筆多餘的汙漬。
窗外微光一縷,他的手都沒有一絲抖的,也隻是出神了一會兒,麵孔也是極致地平淡繼續方才的事情。
期間,樓下無論傳來走動聲,樓上那個一根形同上吊繩的拉門繩子就這麼垂著,還有個樓梯口死死合上的地方也無人有反應。
突的,一隻從外麵飛來的黑色蠟嘴鳥跳在了手主人的掌心。
蠟嘴鳥生的小巧,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人時卻很機靈。
手的主人見狀停了停,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卻也沒傷他,隻和他麵無表情地對視了一眼。
“看什麼看。”
“……”
“你這個睜眼瞎鳥。”
男人眯了眯眼睛,口氣卻不太友好。
“……”
見狀,那被他大清早罵了的蠟嘴鳥卻也十分刁鑽古怪。
爪印在紙上‘啪嗒’‘啪嗒’印出幾個黑腳印毀了這一整副字後又展翅飛走了。
手的主人:“……”
這下,紙和紙上的字全廢了。
……
巳時三刻,黑漆漆,周圍窗戶緊閉都一絲光都沒有的探案齋樓上。
一根竹竿架在整個屋子的最當中,倒頭睡在底下的人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另有一條打著補丁的舊褲衩被掛在旁邊。
這是這個探案齋四五年來的作息常態。
白天不見人,晚上不見鬼,連鬆陽的其他人都懷疑裏頭到底有沒有住過活人。
旁邊丟著幾本話本,多是些三流戲文之類,另還夾雜著些酒氣衝天的荒彌漫著。
“咚——”
隻聽一聲響動,正像個渾渾噩噩的‘死人’般趴著不動的某人猛地一睜眼,又帶著些迷茫被驚醒。
因這憑空響起的動靜有點紮耳朵,他第一反應是一臉困惑想著自己多年來一個人住怎麼家裏會有這樣的聲音。
等他一坐起來又煩躁地環視了一圈。
恍惚想起來這到底是為什麼的某人隻雙眼放空地嘖了一聲,隨之才一個捂臉倒地一氣嗬成,抱頭就繼續躺平無視起這一切來。
“刺啦——刺啦——”“咚咚——”“乒乒乓乓——”
這個過程中,各種不可描述的詭異動靜還在底下不間斷地伴著拉鋸子般的聲音響起。
像條鬆陽縣盛產的八寶鹹魚幹一樣癱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這位可憐的‘仁兄’本來很頑固。
他很堅定。
很堅強。
——很耐力驚人。
可是誰料樓下那個吃飽了沒事幹的人擺明了就是故意在挑釁了,剛停了半刻,緊接著更可怕的拉大鋸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大爺的,我說——”
猛地有些受不了地一下就坐了起來,腦袋裏都是這些亂糟糟聲音的富察爾濟絕望地哀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