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是人生無聊的長度
指甲又長了,我低著頭,劉海紮到眼裏有些刺痛,眼瞳四周開始聚集一些水汽。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有些多愁善感,如果你還在應該會笑我吧,天氣有些涼。天空由夏日的純藍跨越秋天的冷灰,冬天隨時會在我下一個腳步裏走來。
我還是不喜歡寒冷的街道,寒冷的天空,寒冷的羊毛衫,寒冷的路過者。
媽媽給我安排了相親,過了今年就三十的人了,家裏總是比較急的。是一個長頭發,黑眼睛,有些白皙膚色的女人,看著很幹淨,聽說是在貿易公司擔任會計員,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家裏也急,我就在別人的催促下給她打了第一個電話。
“你好,我是李子雲。”我覺得自己的狀態不佳,給女人打電話時一點精神頭都沒有。
“你好,我是黃曉佳。”她漠了一會,才淡淡的,聲音像是透過某種厚重的障礙物那般沉悶。
“今天天氣還不錯。”我繼續說。
“嗯,天快要變冷了。”她說。
我想,我是不是越來越無聊了,我們冷場了,在電話裏相對無言,我連新聞聯播都不打算跟她聊。她似乎也沒有什麼雞毛蒜皮的平常應付話來撐場。
“我們,要不要出來吃頓飯。”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指甲,光潔的指甲蓋下,紅潤的指肉像是某種抓不到的顏色,我晃晃手掌。
她說,“好啊。”
然後,我們都掛了電話。我甚至沒等到她掛電話。
我想我這種相親對象可能是最令人討厭的,甚至我都沒真正再禮貌地開口自我介紹一次。
我去商場買了羊毛衫,那種格子衫,灰色的毛線與白色的毛線交織成一格一格的,就好像我對你的記憶,放在一格一格的匣子裏,我將它們關起來。
可是總有大掃除的一天,每當塵埃覆蓋我的人生。我就會拿把雞毛撣子,一點一點去掃除,想象你不喜歡髒兮兮的環境,將那些記憶匣子再次拿出來擦亮。
澄亮如刀,我割傷了滿手。
像是永遠在成長的指甲,我老是剪不幹淨。
聽說你回國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在這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城區,哪個小鎮,哪條巷子裏。我想這輩子,我都搞不清楚你的具體位置。因為我從不打算再次出現在你麵前。
天氣徹底冷了下來,雪花緩緩從陰霾厚重的天空上飄落下來,不一會就粉身碎骨在冷漠的街上,人的腳步裏。
我跟黃曉佳交往順利,她喜歡席琳迪翁,我喜歡傑森瑪耶茲,她喜歡看少女漫,我喜歡海賊王。她上網打遊戲,我上網給她衝幣。她不喜歡上街血拚,我懶得動。她閑時愛做家務,我偶爾會幫她一把。
真不像是二十七八跟快三十歲,我跟她,都不像。也許我們安靜得如同某一塊沒有顏色的石頭,坐在一塊看電視二十四小時不說話也不會尷尬。
如果要結婚,能找到一個跟自己很相似的人,也不容易。
她跟我,都是同一種人。
寂寞的人。
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你了,我們一起踢足球時,你因為被球砸到頭而橫臥在操場後方的長凳子上休息。夢如同我人生裏的錄放機,隻要那盤錄像帶沒丟,你按一個播放鍵每一件放在裏麵的事情都清晰到如同沒有在昨天,而是我們正在進行的今天。
操場後方的長凳旁邊,有一棵桑樹,綠色的枝葉下是累累的桑果。你用冰毛巾捂著頭直笑,幾顆春天的桑果掉到你臉頰邊,你還記得伸手去接,然後塞給我吃。
我一直都忘記告訴你,我不喜歡桑果的味道,隻是你塞的我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