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段(1 / 3)

大哭,在黑夜裏,能量驚人。

方竹把自己蜷在床上,抱著膝蓋。

她小時候捱父親的揍,從來不會哭。父親揍她的原因,無外乎沒有完成他布置的功課,沒有背好他教的唐詩。他安排的一切,都要她照樣做得踏踏實實。

還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存在心底。

念初中時,父親好幾個月沒回家,她貪看動畫片,稍微荒廢了功課。期中考試成績不算很理想,但她心裏琢磨,這成績還算過的去。

但父親覺得過不去,甚至擔心她因此考不上本校。

方竹覺得父親的擔心是多餘的,她一直是十項全能的好學生,父親根本就不了解學校裏的評分製度,隻管看表麵的分數。

後來,父親用了一個極端的辦法,保她免除所有障礙進了高中。她的名字上了學校的直升名單,而原本班主任同她說的好好的,要她發奮跳一跳,爭取為學校考高分。

方竹替下的名額是那一年參加市作文大賽拿獎的好友林暖暖的。

這件事情讓她愧疚又不齒了很久,可又無可奈何。父親劃的軌道,她必須不偏不倚地走下去。

長大以後,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無條件順從。先是拒絕去參軍,而後便是同何之軒結婚。

她拿了結婚證以後,一直沒有正式通知父親。直到有一回遇見了莫北。莫北一見她就罵:“瘋的家都不回了,你可真夠好樣的。”

方竹說:“哪裏是我家?以後歡迎你來我新家。”

莫北大吃一驚,聽了事情的原委,語重心長勸她:“還是得回家,難道你想讓別人以為你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他口裏的這個“別人”指的是何之軒的父母,何之軒同她說過自己的家庭和父母。他出生在北方一座靠近山海關的小城,父親是當老師的,母親曾是上山下鄉的知青,可生他時候難產去世了,繼母在工廠裏做車工。家裏經濟很緊張,老夫妻倆帶大他不容易,一直沒再要孩子。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留戀這座城市,因為這是他母親出生的城市。

何之軒領證的那天下午,就打了電話給家裏的父母,他和父母親說了很多話。她一直沒仔細聽,一個人在床上鋪床單。剛買好的蠶絲被,又輕又軟,抱在懷裏,都是輕鬆的,可是花了她一個月實習工資呢!雖然輕軟,但也是沉重負擔。

何之軒放下電話,過來輕輕抱住她,吻她的頸。他說:“我爸爸想要來看看我們,他希望請你爸爸吃頓飯。”

這是新婚兩個月來第一道霹靂。他們其實是盲目的牛郎織女,以為槐為媒就能作一家,渾不覺家同家之間,是要有牽扯的。

方竹第一個反應就是:“怎麼可能?”

何之軒望住她,他當然知道不可能,他們根本就是私奔的,拿了證還是沒有名正言順的底氣。

但何父很堅持,他甚至打電話給方竹。他說:“之軒是個耿脾氣的悶葫蘆,請你多包涵,有得罪親家的地方也要你拾掇拾掇,小兩口既然結婚了,咱們兩家就是一家,不向親家賠個罪,我這張老臉過不去。”

她還在電話裏聽到何之軒繼母的聲音。

“這事情不好就這樣辦了,一聲不吭就領了證,在親戚朋友麵前我們怎麼做人?怎麼說也要辦酒席,還有聘禮該怎麼算?之軒這一走,多半得留那兒了,每年才回來兩回,不能讓她白撿一個女婿去。”

方竹一路沉默,何之軒在她身邊握握她的手,說:“媽媽說話直率,你別介意。”

她後來才知道,何之軒的繼母何止是直率而已。

當時何之軒說:“我再找你父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