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
揣著一包靈石領命而去的小弟子明意恭恭敬敬地掩門而出,走之前悄悄地望了眼正在院子裏練劍的晏瑾。
晏瑾恰好一招使盡,收劍回身,注意到這一抹視線,平靜地回望過去。
“晏師兄好!”明意被他看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立正站好,打了個招呼。
他是那天被沈知弦拎上來幫忙收拾空屋的兩個入門弟子之一,另一個弟子叫明黎。大概是手腳靈活入了沈知弦的眼,兩人都被破例提成了五峰名下的普通弟子,被沈知弦隔三差五使喚跑腿一下。
兩個小弟子那天下山後,不惜奉獻上零花錢和小零嘴,朝周圍的師兄師姐們打聽了一番沈知弦和晏瑾的事兒。
然後他們就懵了。
沈長老和晏師兄關係很不好?
晏師兄受那麼重的傷是沈長老打的?
沈長老最喜歡的親傳弟子是嚴深師兄?
不對呀,他們明明感覺沈長老和晏師兄兩人關係還不錯呀!
至於嚴深師兄……雖然他們剛來不久,還沒有和嚴師兄有太多接觸,可他們天天都能見到沈長老。
看沈長老的態度,明明更看重晏師兄,每天變著花樣兒給晏師兄送東西,水果要最鮮甜的,蔬菜要最新鮮的,肉要最優質的,就連一碟香軟饅頭都要叮囑給捏成各種形狀的。
據說是為了讓晏師兄看著喜歡多吃幾個。
弟子們都說沈長老陰晴不定不好惹,可他們分明覺得,沈長老還……還挺可愛的。
他也想當親傳弟子,他也想吃豬豬形狀的小饅頭,他正好屬豬的呢!明意抱著一包靈石乖巧站在晏瑾麵前,可惜他資質一般,晏師兄明玉在前,沈長老一定看不上他啦,他還不如和晏師兄打好關係呢!
也許晏師兄一高興,就會請他吃一隻豬豬小饅頭。
“晏師兄要喝水嗎?”
晏瑾搖搖頭,生疏又客氣地道了謝,視線在他懷裏的靈石一掠而過,很快又收了回來,垂眸專心致誌地看手中的劍。
明意便道了聲“再見”,興衝衝地走了。
他一走,四周就恢複一片寂靜。小草芽去睡覺了,難得沒有出來吵鬧,晏瑾凝著手中的劍,眼底情緒不明。
距離前世那件事發生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可如今的沈知弦和他前世記憶中的沈知弦截然不同,各種模樣的白衣師尊在他腦海裏反複交替地出現,他日夜琢磨,惶恐又全然猜不透沈知弦的想法。
這幾日他在這兒住得實在是煎熬,睜眼閉眼都是一片殷紅,仿佛鼻端都漂浮著血腥氣,連睡夢中都是沈知弦那雙沾滿了鮮血的手,漫不經心地捏住他的手腕。
似乎有疼痛從靈根開始蔓延,晏瑾的神智有片刻的渙散,捏著劍柄的手猛地用力,力氣之大,指尖都泛了白。
長劍出鞘時帶起泠泠冷光。
明明隻是一把很普通的劍,晏瑾抖了個劍花,竟帶出來一片凜冽之感,和以往每次練劍都氣勢不同。
他的瞳孔已經浮上了一層淡淡的赤色,看什麼都是一片血紅,冰冷又殘忍的色澤刺痛著晏瑾的每一根神經。
四麵八方仿佛都是沈知弦的影子,他喘熄著,出手如炬,劍光如鬼魅,瘋了般刺向每一個幻影。
劍招一出,劍尖顫唞,聲如無月寒夜裏的黑鴉嘶啼,劍光割碎枯葉,卷起一片蕭索。
然而幻影無窮無盡,碎了又起,竟是殺不完斬不盡。
晏瑾畢竟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長期營養不良身材瘦削,又是早段時間才受過重傷,承不住這麼霸道的劍招,不過片刻便已力竭——可他停不下來。
有什麼聲音在他腦海裏回蕩著,誘惑著,要將他僅剩不多的理智拖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