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下都沒了力氣。花漫樓沒有再對薛衣人下殺手,她笑盈盈轉身,擋開兩柄其他殺手刺過來的劍鋒,看著薛笑人捂著胸口無力倒地。

他胸`前被開了一個大洞,紅色或著黑色的血液徐徐流出,帶走他的生命。

花漫樓左手拿著一柄軟劍,劍身顫動,血珠從上麵不斷滑落,最後又恢複一泓秋水。

將軟劍重新收入腰間,花漫樓笑道:“你說得對,為自己留一手後招還是好的。”

薛衣人也終於倒地,他的眼睛還是看著他弟弟,卻再也沒有力氣抬起一根手指。

樹倒猢猻散此刻表現的最為貼切,那些黑衣殺手爭先恐後離開,顧不得再去對付他們。

很快,剛剛還殺聲迭起的院子空空蕩蕩,什麼都不剩。

花漫樓警惕地掃視著落葉,直到確定這裏再無殺機,才走到楚留香身邊,蹲下查看他的傷口:“你覺得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差。”楚留香坐在那裏,吹著自己的手:“好疼。”

“活該,誰讓你伸手去抓劍鋒的?我又不會死。”頂多兩敗俱傷,受傷是家常便飯。

她小心攤開楚留香的手掌,那一趟的皮肉都翻了起來,鮮血直流,深可見骨。

“傷筋動骨,這隻手起碼兩個月別想再動。”花漫樓先處理了他身上較為嚴重的傷口,然後才慢條斯理處理自己的。

楚留香打量著她,然後滿意笑道:“你傷的比我輕,這樣就好。”

“……白癡。”花漫樓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話語中蘊含的笑意和溫柔讓楚留香也笑了起來。

“楚香帥。”那邊薛衣人突然低低開口。

楚留香走過去,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楚香帥,我要多謝你。”薛衣人緩緩開口:“或許在很久以前,我就希望著有誰可以這麼做,阻止我。但我從沒想過,笑人會先我一步而去。若是沒有薛家莊,或許他會是一個成名劍客,不用背負這麼多。”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縱使背負的再多,他也一樣選擇與你共進退。”楚留香沒有讓花漫樓解毒,對現在的薛衣人來說,活著不如死去。

薛衣人的神色已經逐漸僵硬:“楚香帥,薛家莊……仍然是薛家莊?”

“自然,我保證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一切。”

“這很好。”薛衣人最後看了已經死去的薛笑人一眼,閉上眼睛:“這很好。”

楚留香輕歎:“若是能有第二次機會,他絕對不會走到這一步。”

“可惜,人生之路從沒有回頭的餘地。”花漫樓掃過兩具屍體:“你要怎麼和外界說?”

“說什麼?”

“薛衣人與薛笑人的死因。”

“我想,薛家莊的人會給出一個好理由。”楚留香和花漫樓並肩離開這裏。

走在喧鬧的市集,人群把剛剛的血腥徹底衝刷。

楚留香偷偷去弄了兩套衣服,換掉他們的血衣。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花漫樓突然吐出這麼一句。

“啊?”

“忽有感慨而已。”花漫樓隨便給他一個理由搪塞。

天色漸晚,路上的人逐漸減少。楚留香停在一家客棧外:“吃點東西?”

“好。”兩人坐在大堂裏,聽著旁邊陌生人的交談和大笑,吃得開心。

而就在大街上,一名陌生人找到衣冠楚楚的公子,衣冠楚楚的公子找到店鋪的老板,店鋪的老板走到街上的混混,街上的混混走進花街,鑽進妓院的後院,對負責的老鴇說出那句話——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過了一會兒,就有一隻鴿子從花樓的窗口飛出,飛向總部。

“什麼叫‘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兩人吃著東西的時候,楚留香忽然問。

花漫樓抬頭看他一眼,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

楚留香又問了一遍。

“你管那麼多。”花漫樓把他嗆回去。

“你自接到丁楓的信後就忙起來,一定是萬花樓有要事。”楚留香柔聲道:“若是有什麼地方我可以幫忙,楚留香別的沒有,江湖中事倒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有你能插手的,我自然不會客氣。”花漫樓悠然道:“但萬花樓外人從來不得插足,你若想插手,除非變成花樓中人。”

楚留香嘴角抽了抽:“花樓……中人?”

“字麵上的意思,楚香帥若是入我萬花,定然會受到許多人追捧。”

“這種追捧,受之有愧。”楚留香連連苦笑:“你千萬莫要找我。”

“卻之不恭。”花漫樓恬然笑道:“若是楚香帥最後輸了我一籌——”

“你就打算提這個要求……”楚留香決定,他死活也不能說出認輸的字眼。

“我沒那麼說過。”花漫樓端起杯喝酒。

楚留香也與她共舉杯,心中暗歎。花漫樓對感情隻是太不在意,否則便該知道,他早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