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1 / 2)

會又聽見主子笑聲而寬心的翠兒應聲走了進來。

「替陸麒張羅衣衫。」

「是。」

「然後--」回頭再看一身狼狽的陸麒一眼,莫昭塵噗哧笑出聲,續道:「準備點東西讓他吃,別餓著他。」

「是。」翠兒疑惑地揚起眉。

爺今兒個的心情怎麼這麼好?怪了,明明白花二百二十兩買了個少年而非姑娘,怎麼還這麼高興來著?

真是奇了,一點也不像精打細算的爺啊。

***

水……滔滔不絕的水……沒有聲音,無聲無息地流動,又緩又慢地從河裏頭湧上岸,慢慢流到眼前……

雨……像天公倒水似不會停的雨……嘩啦啦地下著,雨水淋濕了人,也落進河裏--

河……河水愈來愈高!比堤防還高!好高好高……

一絲、一厘、一分、一寸……慢慢地,慢慢地淹進村子裏,田--一塊塊種著綠油油的菜葉的田慢慢地不見了:然後是屋子,滲了水不能住人。

逃啊--大家嘴裏都這麼喊著!逃!快逃啊!

可是……逃不掉啊!

水一波接著一波來,躲也躲不開啊!

那水--先淹過腳、埋了腿、蓋住腰--然後、然後淹到咽喉!淹到嘴巴,最後--

唔唔……不、不能呼吸!不能啊!

隻要換口氣成不成?他隻要一口氣,不要被淹死!不要--

「不要!」倏地直起身,陸麒一張眼便吸進一大口氣,吸得過猛,連咳好幾回。「咳……咳咳……」

還活著?他、他還活著!「呼……還活、還活著!沒、沒死……呼……」

穿透紙窗的校風襲上陸麒滿額的冷汗,涼得他一陣哆嗦,逼退惺鬆睡意,硬是醒了神。

夢……「又做這種夢……」抬手拭去額角冷汗,陸麒重重吐了一口氣。這種夢還要纏他到幾時?都好幾個月了,能不能忘了?能不能別再做這樣的夢?能不能別再夢見年複一年的洪泛?可惡!

該死!陸麒握緊拳奮力搥上床板,咬牙忍住不由自主的顫唞,日複一日的夢魘糾纏,令他總在夢醒後得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認清夢境的虛幻與清醒後的真實。

這段時間的他,脆弱可欺到家!

他討厭軟弱無能的自己!痛恨連一隻雞都殺不了的自己!

這一雙手--什麼都不能做!連自己的爹娘都--都救不起來!都救不起來啊!眼睜睜看著他們隨波逐流,流到他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屈膝收肘緊抱自己,陸麒將身子縮在床角,等待徹底回神後的清醒,等待清醒的自己能抑製此刻尚未平息的顫唞。

不怕……不要怕!這裏是江南,是沒有水患的江南……沒有水患……沒有會吞人的水患……他不怕!他不會柏!反反複覆,陸麒一次又一次在心裏默念給自己聽。

時間就在等待中流逝,遙遠處傳來模糊的打更聲報時三更,陸麒才感覺身子不再劇烈顫唞,緩緩動了身子走下床。

他非逃不可!穿鞋時他想著。

白天那個丫鬟口中喊的爺是青樓的主人,哇!青樓出身的人會是什麼好人嗎?跟著他,隻會弄臭自己!

他才不屑認識那種人,更別提跟在他身邊當小廝,呸!

將門扉拉開一點縫,先探頭一看--前方左右都沒有人影。

哼,那個笨家夥,讓他獨睡一房不就等於給了他逃跑的機會嗎?笨蛋!陸麒暗自嗤笑,拉開門走出後反身將門關上。

一邊左右張望一邊走進四方廂房圍起的中院,他努力回想白天被帶來時走的路,想著想著便停在小徑上。

須臾,尋了方向欲走。

銀光在月下一閃,從陸麒身後搭上其頸側阻斷逃離的生路。

「你--」

「收聲!」身後人低抑聲音道:「出聲就殺了你。」

該死!他是走了什麼黴運!陸麒暗咒在心裏。

「說,莫昭塵住哪間房?」

陸麒不發一語。

壓在他頸側的利劍運勁劃上一道淺痕。「是不知道還是不說?」

他仍是沉默著不作聲。

好一個忠仆。身後人再使勁一壓,增加血痕深度。「再不說就殺了你!」

這個人是瘋子啊!「你不是叫我收聲?」他知不知道這樣會痛啊!陸麒氣得咬牙低叫:「要我收聲還問我個屁啊!」

「現在要你說話!」

「去!你要我說什麼?」

「莫昭塵住哪間房?」

「莫昭塵是哪根--」啊啊,不就是那丫鬟口中直喊的爺嗎?「你找他作啥?」

「與你無關,帶路!」

「帶什麼--」

小鬼,我就睡東廂頭一間,有事就敲門……

啊啊,他想起來了,那家夥睡在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