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就是主子。像我們這種奴才大多都是被買來或仇家掠來的。在這離殤宮中,一日為奴,終身都不得脫……不過還好……”
冬墨沒有說完,隻是麵色柔和了下來。
還好這裏有主子,還有憐吟哥哥。
喬莎垂眸靜靜地聽著,看著窗外煦暖的日光靜靜投射進來。
“你的家在哪兒?家中可還有親人?你,想不想回家?”
冬墨稍霽的眼神一黯。
“奴才本是南國人,小的時候,娘親在一個很大的府邸裏麵做花匠,日子雖然清貧,卻很安寧。後來南朝滅了,家鄉久經戰火摧殘,娘親也不幸罹難。爹爹帶著我幾經周折才得以在戰亂中逃生,隨著流民一路向北,靠著做些紙扇紙鳶維持生計。我本以為日子可以就這樣一日日流轉,逐漸安定,可是沒多久爹爹又染病而去。我為賣身葬父,便來到了這離殤宮……”
冬墨的聲音很低,發了一刻呆,忽然又醒過來,抬起頭,驚惶地看向麵前的青白身影。
“主子……您……會趕我走嗎……?”
喬莎看著冬墨那清亮的眼睛已微微泛起水潮,烏黑的眸子中清波粼粼,湧起一層水氣,那種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禁令人心疼不忍。
真是個敏[gǎn]又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喬莎輕歎。
“傻瓜。”
揉了揉冬墨那細軟的發絲,喬莎鬆了鬆胳膊,推門走了出去。
微涼的風吹了進來,拂過那如薄雲飛霞的背影。
冬墨撫了撫被主子故意弄亂的頭發,垂下眸,淺淺地笑了起來。
明明知道那眼神隻是出於同情憐憫,卻依舊無怨無悔地跟隨,傾盡心力地沉迷。
有時候,自己還真像個傻瓜呢。
風雪已過,陽光明媚,離殤宮卻依舊高不勝寒。
喬莎斜倚在梧桐的枝杈上,那雙綺麗的眸子裏,映入了滿眼火紅的梅花。
梅林中,一個單薄的青影正立在一株落光了葉子的枯樹底下。踏著陳舊木凳的足尖盡力地踮起,一隻細白纖長的手扶著樹幹,另一隻手則盡力向上攀附著。而那因過力向上而不停顫唞著的手中,羽翼未豐的稚鳥在巢中不安地叫著。
幾日前的大風雪,似乎拂落了它那原本棲身的家園。
小巢兒蕩蕩悠悠,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相對安穩的枝椏。不堪受力的雙腿忽而一軟,憐吟連忙將那鳥巢收入懷中。晶瑩的雪沫隨著樹幹猛然的晃動簌簌落了下來,落在那似是無力承受的孱弱身體上。
“看來咱們注定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兒了呢。”
憐吟又向樹枝上望了望,而後歎息一聲,蹣跚著從木凳上下來。
剛剛從重病中恢複的身體,顯然還經不起這一上一下的折騰。腳下一滑,身體栽到了雪中。
“好痛……”
雪中的纖弱身影踉蹌著起身,跪坐在雪地上,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鳥巢來查看。
晨曦的微光灑落在晶瑩的雪中,為男子的身側打下柔和的光暈。
毛茸茸的鳥兒瞪著眼睛,歪著腦袋,朝著他“啾啾”地叫著。
還好沒事。
憐吟輕輕呼出一口氣,氤氳的白霧之中,暈開的,是一個淡淡的笑容。
那平日裏麻木空洞的雙眸,恍然間化作一雙極盡溫柔迷蒙的眼睛。淡然而有些憂愁的目光,流瀉著那像是窮盡心力也無法說出的愁緒。然而瞳中那不經意間閃爍的光彩又仿若平湖中的漣漪,顧盼流轉之間緩緩蕩入人心底。
驚世絕豔,喬莎忘記了呼吸,空白的腦海中,僅剩這四字。
從未想過,僅僅是一雙眼睛,竟可給人帶來如此大的變化。
這便是真正的憐吟嗎?
褪去了所有的防備和偽裝,一個人,怎會美到如此地步……
喬莎輕輕閉上眼,忍受著心中忽而一寸寸翻騰而上的熱血。頭開始眩暈,又是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