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段(1 / 3)

羨慕她,雖然連嬤嬤都說,他二人是一片真心。可在玉腰樓,碧水畢竟是人人仰望的花魁,現在卻是心甘情願給那男人做小。

不出幾年,她就會變成丈夫心中一個麵目模糊的女人,在茅廬草舍默默老去。甚至百年之後,她也沒有資格與他同寢一穴。

也許根本等不了那麼久,三五年後,她一身荊釵布裙,在辛苦操持中磨盡了昔日仙子般的清麗,柴米油鹽漸漸代替了筆墨紙硯,孩子的啼哭遮住了琴聲淙淙。那時候他的真心,說不定比她的美貌消失的還要快。

那時候他就會計較她出身下賤,吃不得苦。比起他那患難與共的老妻,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甚至會怪她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招數,竟騙得他把她從窯子裏娶回來,敗德喪行,遭鄰裏恥笑。

這又是何苦。

情是什麼?看不見摸不著,又不能恒長。

為了這點虛幻奮不顧身,到底值不值得。

反正我再也不會追尋靠不住的輕憐密愛,我有我的琉璃榻。

隻有我們,才是真的相依為命,不離不棄。

除夕夜的玉腰樓安靜的不像平時。

姐妹們都不慣早睡,一起聚在院中大廳飲酒守夜。一年到頭,隻有今晚沒有客人在旁,不必強作歡顏,大家都悶悶的,連一點過年的喜慶都沒有。

我強笑道:“好歹是過年,不說不笑怎麼像樣子?一年三百六十天,隻有這一天是咱們姐妹自己的。平日隻顧著討生活,難得今天人聚得齊,妹妹也來討討諸位姐姐的喜。妹妹拋磚引玉,唱個小曲,祝禱各位姐姐福壽千春!”

我拋下平日唱熟了的淫詞豔曲,唱起小時候的歌謠。唱起那些我們再也回不去的,貧賤卻幹淨的童年。

坐在這裏的姐妹,明年今日,不知又要少幾人。

病死的喜鸞、青鳳、百合、小桃……被買去做妾的海棠,水晶;還有活活被客人折磨死的銀蘭……

這就是青樓,轉眼生死離散。

“姐姐。”

“細細姐姐。”

好熟悉的聲音,我轉過頭向門外看去。

雪地裏站了個白衣女子,手中提個包袱,朝我笑道,“姐姐,你可還認得我?”

“你是……絳縭?”

那女子笑道,“姐姐好記性。離開京城四年,姐姐別來無恙?”

我忙去將絳縭帶了進來,嬤嬤熱心道,“天寒地凍的,你這孩子怎麼就穿這點衣裳?來來,快喝杯酒暖暖身子。這時候城門早就關了,難為你大老遠找來,晚上就跟著細細住吧,你們姐倆也好說說話。”

我攙著絳縭坐在我的凳子上,她不知在外麵呆了多久,身子涼的像塊冰。早有姐妹滿滿斟了一杯熱燒酒遞過來,我道:“妹妹,你先喝口酒暖和暖和,這樣的大雪天,要是凍出病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絳縭嘴唇凍得青紫,勉強笑道:“多謝諸位姐姐好意,隻是妹妹信佛,不能飲酒。”

“這可怎麼好……”嬤嬤道,“這樣吧,細細,吩咐廚房把餃子端上來,另包一盤素餡的給這位姑娘吃,先盛幾碗熱湯,讓這位姑娘喝了暖暖身子。”

絳縭欠身道:“多謝媽媽照顧。”

嬤嬤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隻是對我說道:“等她吃了飯,你就帶她回你那去吧。我明天再去看她。”

“那細細就替妹妹多謝嬤嬤了。”

“都是一家人,還說什麼謝不謝的。”嬤嬤輕輕歎口氣,自去了。

吃罷飯,我吩咐荷香先扶絳縭回未央閣歇著。我攜了一隻小小的烏銀酒壺,走到中庭尋了一株梅樹倚著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