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一會兒，媽媽見我困了，就鋪炕了，房子雖然有兩個屋，但是小屋火炕沒有燒，堆放了雜物，我們就都在大屋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我慢慢地有些清醒了，聽見媽媽有輕微的喘息聲，似乎在忍受痛苦一般。
“媽，你怎麼了？”我問。
“沒事。”媽媽的聲音有些幹啞。
我摸到開關，打亮了電燈，媽媽躺在一邊，表情痛苦，滿臉的汗水。我坐起身來；“媽你怎麼了？是不是膽結石犯了？還是心髒病犯了？……”
媽媽捂著肚子；“嗯……沒事……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還沒事呢，都疼成什麼樣了……是胃炎犯了嗎？頭疼不疼？”
媽媽艱難地笑了，沒有力氣說話似的，搖了搖頭。
“你的止疼藥呢？”我問。
“吃完了……”
“吃完了你怎麼不買新的……別挺了，咱們去醫院吧？”
“……沒……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好什麼呀，你看看你這一臉的冷汗，快別挺了，這就去醫院吧，我出去找車。”
“大半夜……哪有車……我真的……沒事……”
“要是沒有車，我就豁出去了，叫救護車。”
媽媽勉強笑了；“行……我兒子出息了……有錢了……敢叫救護車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叫了，不就幾百塊錢嘛。”我尋找手機；“你的手機呢？”
媽媽看著我，艱難地笑了；“真的不用了。”
我有些傷感，有些生氣；“媽，有病咱就治唄，我已經帶錢回來了……”我拿來自己的包裹，找出了那兩萬塊錢；“你看，這裏有兩萬，我的卡裏還有一萬多呢。”
媽媽痛苦地笑著；“……我的兒子……真棒……能掙錢了……”她艱難地慢慢挪動身體，從炕席下麵，摸出一個小袋子，一邊喘息著，緩緩打開了。
一個存折，她交給我。
我打開了仔細一看，差不多有六七萬；“您哪來這麼多錢？”
“媽媽……給你攢的……”
我的眼睛潮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您有這些錢，怎麼還不敢去看病，這些錢應該夠了呀？”
媽媽將存折按在懷裏，心滿意足地慘笑著；“……我舍不得……六萬五……二十年……從牙縫裏……一塊一塊……我要留著它……給我兒子……娶媳婦……”
心如刀割！我嚎啕大哭起來；“……媽……我不要…………不要……不要媳婦…………咱們…………去看病…………明天……明天…………不…………今晚…………今晚就去…………”
媽媽艱難地抬起手臂，幫我擦了一下淚水，她堅持不住，又躺下了，喘息著，笑著；“……傻瓜……媽的病……太多了……治不好……人財兩空……留著錢……娶媳婦……生個……大胖小子……”
我嚎啕大哭著，淚流滿麵，說不出話來。
媽媽似乎動了氣血，更痛了，直冒冷汗，也說不出話了。
我勉強控製著，擦了擦淚水和鼻涕，哭泣著說；“媽……我現在……出去找車……咱們……這就去……”
媽媽忍受著，嘶咽著；“不！……你去買點……買點止痛藥……”她說著從一邊炕席裏，拿出了一片紙板，遞給我。
我擦了擦眼淚，仔細看了，上麵是一種止痛藥的名字。我又勸她去醫院，不過她害怕花錢，說什麼也不肯去，我看她疼的受不了了，隻好急忙出門去買藥了。
我跑到城郊的一家藥店，買了止痛藥回來，媽媽吃下去半個多小時，疼痛才緩解了一些。
我幫媽媽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幫她掖好被子，又喂她喝了一點開水，她的表情放鬆了一些。
媽媽拉住我的手，凝望著我；“兩年多不見，你的相貌有了一些變化。”
“我老了。”我說。
媽媽搖了搖頭；“你變成熟了，圓滑了，世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