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月光如水,屋裏仍是很黑,催老道推開屋門,一抬眼似乎看到兩個女子,他怔了一怔,揉眼再看,那老頭和蠢漢直挺挺地站在屋裏,他心知不對,還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見那二人突然轉過身來,這一轉身又都變成了女子,發出“嘰嘰咯咯”的聲響,怪裏怪氣的臉怎麼看也不是活人。

催老道看出老頭和蠢漢身後,緊貼著一層人皮紙似的東西,同村中那些鬼怪一樣,是人皮紙成精,他想放出葫蘆中的天雷地火,燒掉這兩張人皮紙,可勢必殃及那父子二人,也是急中生智,從懷中摸出一根鋼針,分別對著兩張人皮紙刺出去,但聽兩聲尖叫,老頭和蠢漢撲倒在地,兩張人皮紙晃晃悠悠的要逃,催老道窺得真切,一拍葫蘆底,天雷地火打在兩張人皮紙上,立時燒作飛灰。

父子兩人緩緩蘇醒,跪倒在地咣咣磕頭,謝過催老道的救命之恩,原來玄燈村自古是做皮影戲的藝人聚居,皮影戲也叫燈影戲或玄燈戲,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有祖傳的手藝,用羊皮紮成戲俑,天黑後在燈前放一塊白布,藝人們躲到後頭口中唱曲,手裏操縱戲俑,在白布上現出彩影,村裏人三五成群結成戲班,外出演燈影戲謀生,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能做會演,做得皮俑堪稱一絕,每年祭祖師之時,要在村中石燈周圍繞上一圈白布,在月下演燈影戲。

祖祖輩輩都以這門手藝為生,如此過了幾百年,這碗飯就不好吃了,因為同行是冤家,冤家太多,要想賺錢就得有別人做不出來的絕活兒,於是有村民剝取活人的人皮,做成人皮紙,這種人皮紙做成戲用,能以假亂真,看著和活人沒多大分別,從那開始家家戶戶都做,路過玄燈村投宿的人,往往被村民害死做成了人皮紙,錢是掙了不少,不料人皮紙陰氣重,放在木箱裏上百年即可成形,有一年演罷燈影戲,一時疏忽忘了封箱,人皮紙出來作祟,將村裏人全吃了,然後四出作祟,每天晚上聚到此處,整個玄燈村隻有這老漢和兒子幸存下來,但也被人皮紙附在背後,這些年一直困在村子裏,多虧催老道火煉人皮紙,其怪遂絕。

老頭父子對催老道述說經過,隻恨破瓦寒窯,無以為報,老頭翻箱倒櫃找出幾根三寸多長,釘棺材用的大釘子,捧在手中送給催老道,說是當年封箱用的東西。

催老道在荒村古塚中得的天雷地火葫蘆雖好,卻不頂餓,見老頭給他幾根棺材釘,想不明白是何用意,走江湖吃開口飯的人忌諱釘子,因為碰釘子是砸飯碗之兆,他尋思黑天半夜那毛驢子跑不多遠,沒準就在附近,找回來還可以賣錢,顧不得同老頭父子多說,連夜出去找驢,可是想時容易做時難,那頭毛驢早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在漫窪野地裏找到天亮,驢毛也沒找到一根,天亮時分回到玄燈村,心中好不沮喪,想跟那老頭辭行,可是屋裏沒人,隻有兩尊泥像倒在地上,看形貌與那父子二人頗為相似,催老道大吃一驚,方知是玄燈村中供奉的祖師像年久有靈,忙撿起屋中的幾根棺材釘,拿到手裏沉甸甸的,叩之冷然有聲,催老道識貨,心知那幾根棺材釘子不是尋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