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欺騙
天黑了,一日又過去了。一縷暗影從空置許久雜草叢生的偏僻小院落飄出來。一陣詭異的陰風閉闔上破敗的院門,卷著些許枯枝葉往人聲鼎沸處而去。
掌燈時分,信王府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奴仆婢女穿梭其內,處處喜氣洋洋很是熱鬧。今日正是老夫人慕容老太的七十大壽,因宴請的人多是朝臣權貴,白日大多都繁忙隻得夜宴再請。
正堂裏貼著喜慶的壽字,慕容老太坐在正位接受著小輩們的恭賀,麵色紅潤笑不攏口,她是大燕國開國皇帝的親姑母,唯一健在的長輩。信王祁暮清、信王妃劉蘭芝領著一雙兒女站在一邊,與眾來賓寒喧笑語著。
大部分人在正廳候等著皇帝的駕臨,左右側廳供喜歡私密些的客人暫時休息,屏風擋去了外麵的熱鬧。右側廳為女眷休息的地方,內部陳設簡單雅致,隻正牆掛著幾幅花鳥畫,廳內有可供歇息的臥榻、椅凳,圓桌、案幾上放著些瓜果、糕點,三兩個命婦正圍坐在那閑聊八卦著。卻不知牆角有一抹透明的暗影靜靜地注視著一切,府裏很熱鬧,到處吵得要命,她想如往日般窺看暮郎,卻被正廳的熱鬧嚇得躲到了這裏。
今天是婆婆七十大壽,日子過得好快,一晃眼,她死了已經快五年了。羨慕地看著正廳裏笑容滿麵的一家四口,心裏掩不去陣陣刺痛。蘭芝——她昔日最好的姐妹,現正站在她最愛的男人暮郎身邊,滿身錦繡華服珠光寶氣,噙著端莊得體的笑靨領著他們的孩子,在眾人麵前秀著他們的恩愛……
圓桌那的幾個命婦繼續八卦著,其中一體態圓潤的女子捏著瓜子,瞟了幾眼外麵笑容甚是刺眼的劉蘭芝,低語道:“真是好命呀,兒女雙全夫家是皇親國戚,娘家父兄又是朝中重臣,真真的好命呀。”
很快被邊上眉眼高挑的一個喂了個冷眼丸,湊頭低嗤道:“不過是牆頭草,扒上了好主。記得平陽公主在時,那女的人前獻媚的嘔心勁。唉,騙得那純良木楞公主臨死前傻傻將一家老小托付了,不然她有這好命。一家子不都是扒的信王這條大腿爬上去的。”
“噓,你小聲點,忘了平陽是前朝的……不過,李平陽確實算個特例,想想皇家能出那樣的賢婦,難得呀。”
“賢,我看是蠢。不過,要不是她性子溫吞,與人無爭。改朝換代時,不早就給牽連了。可惜呀,福薄。遷來新都沒兩年死了,還引狼入室害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喲。可憐的文嫣郡主,十六的芳齡,真真的美人呀,卻嫁給蠻族老得掉牙的汗王,可憐呀。”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幾個人閑嘴了幾句,又將話題轉到了別處。
暗處,平陽黯然地轉身離開,是呀,她確實蠢。可又能如何,她死了。四下看了看,才驚覺到她那小兒子文洛不在,想了想身子不由得飄了出去。在她離開時,後麵傳來了高亢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慕容祺來了,她不想見到那男人,下意識地飄得更快。
循著熟悉的鵝卵小路,快速往文洛居住的屋子而去。飄進院子還沒進屋,就聽到那熟悉壓抑的悶咳聲。又病了嘛,都怪她不好,懷文洛時她的身體已經很壞,不顧大夫的勸阻,她拚力想生下這孩子。一係列的磨難,孩子總算生下來了,可她那本就破敗的身子沒拖一年便去了。記得那時,文洛才學會咿咿呀呀的喊娘。想到這,心中不由疼得更厲害。
輕輕地透牆飄進屋子,屋裏一片黑暗,連燈都沒掌。仆人怕都去前院了吧,小心地湊過去,看著睡夢中仍不時輾轉,時不時發出揪肺烈咳的兒子,心再次被撕碎。孩子,都是娘親不好。透明的手輕輕撫上去額頭,不由一縮,好燙!奶母哪去了?難道一個人都沒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