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隨意彈了彈身上的灰土,笑道:“算了,隔岸柳綠花紅,兄弟間就不予計較了。”說著,還欠揍地拍了拍祁暮清的肩膀,撩開長衫下擺瀟灑落坐。兀自搖扇欣賞起美人來,抓過酒壺有一口沒一口的酌飲著。

祁暮清嘴角噙起睥睨的笑,雙手環胸低首想繼續方才被打斷的思緒。卻被後麵由遠而近的討論聲再次緊鎖起眉頭,看樣子待這裏就根本別想安生。

果不其然,一藍衣錦服的白瘦文生朗聲喚道:“祁兄,慕容兄,原來這裏悠閑了。方才席上祁兄一首遊俠賦頗具秦漢之大氣魏晉之瀟灑,慕容兄的種田詩更有陶然之骨風亮節,在下實在欽佩之至呀。”走近後,剛想繼續出聲讚歎時,卻被慕容祺噓聲止住。順著手勢看向對岸,聽水榭正笑語盈盈,各色衣衫宮娥忙碌穿梭其上。

一陣忙碌後,聽水榭總算收拾妥當,眾人伏地叩首連呼萬福,一乘玉輦蔭華蓋在宮娥的簇擁中緩緩行來,平陽在紫鵑的攙扶下慢慢下輦,步入水榭。雲鬢峨峨風姿搖曳氣質華貴,回轉在步廊上像是感到了甚麼,停駐腳步往對岸匆匆瞥了幾眼,後在紫鵑的提醒下回身加快步子,一陣清風吹過,衣袂飄飄裙裾揚起帔帛袖帶飛舞步搖曳動,環佩叮當作作聲。像是上一刻登天而去的仙子,又重返人間。

宮婢們趕緊上前幫著拉住裙裾,拽住肆意亂舞的帔帶,眾人手忙腳亂的狼狽樣惹得平陽銀鈴般清脆笑開,一時間驕陽為之失色。對岸樹後的幾人莫不嘖嘖稱讚,回神再想去瞄兩眼時,佳人已然不見。

慕容祺以扇柄擊掌,幽歎道:““回首當年漢舞,怕飛去漫皺,留仙裙褶。古人言不帶半點虛誇,隻未逢此佳人,可歎,可歎!今日張眼了,不須此行。”

祁暮清板著臉依舊冷漠生人勿近,瞧不出個所以然。趁著幾個道貌岸然者吹噓繆讚意`淫之際,瀟然跨步離開轉身時耳廓卻微透可疑的暈色,那抹銀鈴笑音像是無意撞嵌入胸膛直達心坎,暖意舒展渾身燥急難當。一粒萌芽就在平陽與眾婢的有意為之中偏又無意種下,扭轉開日後另一番事景。

☆、第六回 赴帖

自玄莫湖上驚鴻一瞥後,有心之人很快探聽到水上步廊那欲與飛仙的妙齡少女是當今聖獻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李平陽。年方豆蔻之年,更無婚配。據說性喜靜常住深宮內院,輕易外人見不到。自吳皇後死後,眾人幾乎忘卻了這位嫡出公主,偶爾提及說最多便是資質平平性格懦弱為人膽怯甚少見人。若不是頂著嫡公主的光環,老早被人拋之腦後。

可聽水榭垂釣這一出,卻著實鬧出了動靜。好事者開始扒拉起來公主的成長曆程,甚者與其母當年以貌美溫婉寵傾六宮的吳皇後對比,過之尤甚。光尊貴的身份擺在那就足夠讓人覬覦,更何況其它。

正在京城裏的眾人議論紛紛時,又一爆炸性的消息震驚了朝野。良貴妃不日將被冊封為皇後,二皇子李朝勘為東宮太子。眾人瞠目結舌之際,連著平陽公主尊良貴妃為娘親的事情也從宮裏一並傳了出來。眾人這才回神後紛紛暗讚公主已然長大識得大體,平陽的聲譽又添得一筆‘賢淑恭讓’。由此,平陽徹底由少人問津躍為羽化成蝶,京城眾王公貴戚之家適婚男子心目中賢女美眷第一人選。

儲君的冊立瞬間改變了朝堂的格局,眾臣開始思量站邊,集中的力量一下子分成了好幾股。慶山王李思諫最近可以說是最煩心的,他多年的謀劃居然敵不過小毛丫頭的一句戲言玩笑。本讓劉運倡之女劉蘭芝一直監視督促著李平陽這半大娃兒,讓她為自己所利用。每每陛下有立嫡之意,都會被這毛丫頭哭訴掐斷在萌芽期。此次不知怎回事?就幾日的工夫,一切都變得不再一樣,脫離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