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首愣愣地看向首座的平陽公主,隻見她輕揚下頷,示意趕緊謝恩。才眼眶含淚,恭敬叩首謝恩。起身接了旨意,瞬間恍若做夢般,隻得福身跪地再拜,連叩三首,哽咽謝道:“謝皇上,萬福金安。謝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番客氣,父皇又聽不到。謝本宮也是多餘,若真要感謝,就謝謝我那二哥,當今的太子殿下。我也就閑話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他卻記在了心上。二位不必多禮了,現下可入得坐了。與本宮飲上一杯,方才瞧見二位的風采,當真名不虛傳。”

平陽閑話了幾句,舉起杯盞,立身站起招呼眾人一起飲之,笑語恭賀了番。這事就此按下不提,接著賞花飲酒聯句,觀賞歌舞。直到掌燈時分,又留吃了晚宴,戌時六刻後,一聲鳴鑼提示宴散,與宴賓客這才三兩成群,四五作伴地起身依依不舍地離去。

平陽靜靜坐在首座,瞧著已然空了的聽台水榭,沉吟了片刻,抬首與紫鵑一眾笑道:“曲終人散,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忙著收拾的秋月停住手,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道:“公主,舍不得?最多以後一年來一次,可好?”

“呿,笨蛋。一年一次,還不累死。也不新鮮了,蘭亭聚會,廣陵絕響,後世追捧得人多。現在剛剛好,僅此一次了。公主可乏了,奴婢扶你回去休息。”

紫鵑上前戳了戳秋月的額頭,恬然淺笑著挽扶著平陽上了輦輿,往錦福宮而去。留下冬梅等人幹瞪眼,驀然頓悟:被耍了,這麼大的攤子她們何時收拾得完呀。

這廂暫且不提,那頭,亥時入定後,郊外祁府某書房裏,慕容祺沒筋骨地斜倚在座椅,搖著扇子,連連喊累。不時偷覷眼案桌前低首疾書的祁暮清,一番鬧騰後發現無效,隻得將下顎擱到桌案上,哼唧道:“我說延之,你真是鐵了心打算去戍邊嘛?”

聞言,祁暮清停筆擱案上,冷冷勾了勾唇角,回道:“留下來,能做甚麼?”

“呀,你也看出來了。嘖嘖,你這未來的娘子不簡單呀,瞧見沒?表麵說是賞宴,可去了後才知道,內有乾坤呀。不簡單,不簡單。我越發地佩服她了,這小妮子才多大,以後怕難有降伏得了她的。

你看,先是不論尊卑,不拘小節禮數,宴席座席都是矮案草席。眾人可隨意入座,盤膝而坐者過大半,你瞧見沒?周文義那老家夥,直接側身躺臥了。開懷暢飲酣醉倒進了花叢裏,忽地起身說要筆墨伺候,不但沒怪罪,還將她身邊的五美派過來,脫靴磨墨,香茶侍奉……其他就不談了,倒是把魏晉灑脫之風發揮到極致了。

還有,削除賤籍這手段用得著實高明。江南樂戶一眾這下可是要把那太子李朝勘當作神明供奉了,就別說那些文人書生,當真一招收服了天下士子的心呀。

對了,還有,親自正坐執壺侍奉你這小子,宛若已然入了祁家門的賢妻,旁若無人的親昵。唉,我們也被她死死綁在了太子這條船上。最後就是:李從讓那家夥居然也要去戍邊,啊……都瘋了,被個小姑娘耍在手心裏玩,你們自己樂嗬就好,別帶上我,我懶得很。喜歡美人美酒,片刻離不開。”

“是嗎?我到沒瞧出這些,我隻看出了那妮子心裏還是有我的。雖是忌憚,可至少她不敢小視輕看。也罷,離開了,也許一池死水興許就活了。美人美酒?你確定?那鐵鞭子好像不長眼呀?”

“臭小子,你戳我脊梁骨。呿,長寧,毛丫頭一個,老子才不怕她。”

話音未落,門被由外往裏‘吱呀’一聲推開,一隻皂靴率先邁了進來。慕容祺瞧清來人時,瞬間嚇怔住,蹦跳到座椅上。兩眼瞪圓,背脊弓起做警戒狀,驚恐地怒視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