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認真,總之,文的武的,隻要是梅花九娘教的,他都想身體力行做到最好,這樣,被梅花九娘選中的幾率就大了。

但半個月後的一個晚上,梅花九娘跟他說,第二天不用來了,她要走了。

高深當場就哭了,他知道自己身量已經挺高,又是個男的,哭起來太丟人,但還是哭了。

一邊哭一邊聽梅花九娘無奈地給他解釋。

——我這個門派的功夫,輕身見長,你正是竄個子的時候,還竄得這麼快……

——頭幾天我就覺得不太合適了,不過你又老實又肯學,我看著心裏喜歡,所以多教了幾天……

——高深啊,人與人呢,有緣就好,當不當我的關門弟子沒那麼重要,有時候朝夕相處處成仇,一麵之緣念到老……

哭歸哭,第二天,高深還是把梅花九娘送上了火車,還給她買了袋蘋果,個大飽滿,每一個他都認真洗過了。

……

如同所有青春期的少年一樣,猝然的離合會讓人情緒低落,梅花九娘離開之後,高深蔫巴了好一陣子,以至於周圍的同學都來問他:高大個,你是不是失戀了啊?

比失戀還讓人惆悵呢,某天逛街,看到紋身店,腦子一熱,就進去紋了株細伶伶的瘦骨梅花。

這株梅花又在周圍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家紛紛傳言,他是暗戀上了班裏的學習委員,張紅梅。

某天下晚自習,張紅梅紅著臉在走廊裏攔住他,說:“高同學,我們還是學生,希望你把心思花在學習上,真的有緣的話,讓我們在大學校園裏再會吧……”

說完,一擰身,受驚的小鹿一樣跑了。

她估計是不知道,家裏不準備讓他念大學了。

後來,高深又一次翻看家裏的那套《射雕英雄傳》,意外地發現自己跟穆念慈有同樣的遭遇:洪七公也教了穆念慈幾天功夫,然後就離開了,過了段日子之後,收了郭靖當入室弟子。

高深歎了口氣,又發了會愣:大概是因為他和穆念慈一樣,不那麼耀眼,不那麼突出,都不是主角吧。

***

另一次奇遇,就是進玉門關。

柳七口頭上說是讓丁柳出來曆練,其實是因為她脾氣暴,在歌廳拿酒瓶子砸了客人的腦袋,對方有點小勢力,叫囂著不肯罷休,柳七想送她出去避風頭——剛巧灰八出事,情形有點蹊蹺,柳七尋思著是不是能撈筆外財,於是讓高深陪著丁柳一起。

一路進關,從荒村到小揚州,從黑石城到黃金礦山,金爺洞裏,金爺忽然躁狂,塊石塌落時,他拚命護住了小柳兒……

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走了,昌東他們都走了,剩他一個人在黃金礦山的陰濕監牢裏,定期有醫生進來,漫不經心地幫他包紮換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讓他康複,也不讓他惡化,整個人永遠都被維持在半死不活的狀態。

從看守和醫生偶爾的對答裏,高深察覺,自己不是被遺棄的,而是被掉包了。

他想歸隊。

他耐心等了一段日子,有天晚上,終於覷到空子,踹翻醫生,打暈守衛,逃出了監牢。

然後直奔金爺臉。

他不知道在他昏迷和被囚禁的那段時間,羽林衛早已安排人用鐵水將金池的出口處焊死——他隻是想起江斬曾經神奇地出現在金爺洞,覺得那裏興許會有出入的密道。

進了金爺洞,他四下去找,急得滿額冒汗。

沒有,找不到,穹洞裏壁石森森,連供老鼠出入的縫隙都沒一條,更別說是人了,金爺近乎溫馴地盤在一邊,銅盆大的蛇眼毫無光彩,像個呆板的擺設。

正走投無路時,祭祀坑處傳來紛亂的吆喝聲,是搜找的金羽衛找了進來:沒錯,他們對金爺臉分外忌憚,但更忌憚龍芝的震怒——高深丟了,沒法向上頭交代。

避無可避,高深一咬牙,脫下衣服包住頭臉,沉下了金池。

他不知道金池的凶險,隻隱約覺得這水髒,可能會刺激皮膚,但遠沒料到,池水的腐蝕性那麼大。

剛下去時還好,隻身上有傷口的地方有些麻癢,但沒多久這麻癢就轉成劇痛,全身如被火燒,痛得連撲遊上岸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一直往池下沉,掙紮間,驀地碰到圓滾滾的珠子,伸手攥破,有沁人的涼從皮膚上滑過,疼痛就不那麼厲害了。

他終於掙紮上岸。

外頭已經安全了,進來搜找的金羽衛看了一回就離開了——穹洞裏無遮無掩,有沒有藏人,一目了然,他們根本也沒懷疑金池,那麼凶險的池子,藏進去了不是自尋死路嗎?

洞中的安靜緩解不了高深內裏愈演愈烈的煎熬。

但凡身上那些有傷口且被池水浸到的地方,手臂、脖頸、乃至臉,都開始慢慢腐蝕,他眼睜睜看手臂上紋著的那株梅花被腐蝕進皮肉裏,絕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忽然留意到另一隻手上的皮膚是完好的:那隻手捏破過涎珠,是涎液,涎液保護了他的身體!

高深猶豫再三,拚著灼身之痛,又一次潛下了金池,這一次,他撈出了更多的涎珠,一個個地掐破,用涎液塗滿腐蝕受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