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娘娘求見。”
“傳。”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溫柔,全然不同方才在傾霽宮的寒冷。
這一瞬間,我差點以為,那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倆個人。
“皇上息怒,她本不是殿前當值的宮女,今晚調了部分宮女去繁逝宮,奴婢才擅做主張,把庭院的宮女調來伺候,卻不曾想——”
“讓她們收拾完後,簾外伺候。”他打斷襲茹的話,語音裏含了一絲倦意。
絲履聲漸近,一襲若雪的紗裙從帳幔外走進。
“皇上,臣妾方才聽說,繁逝宮走水,心中惦記著您,幸好您沒事,臣妾就放心了。”
“繁逝宮走水,朕會有什麼事?宸妃多慮了。”他的語音仍舊溫柔,緩緩走向她,伸手,牽起她的手。
柔語脈脈中,隱隱,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我和清荷雖雖已將地上的碎屑攏起,此時,也僅能繼續匍低身子,並不敢站起。
“皇上把臣妾送您的青永白瓷盞打碎了?”宸妃有些許嗔怨地道。
我和清荷手中的碎屑還未來得及置入簸箕中,顯然,被她瞥見。
“朕怎會把宸妃送的盞打碎呢?不過是那兩個宮女上茶時出了疏漏。”
聞聽此言,清荷的身子明顯一顫。
“哦?這兩個宮女倒是眼生,似乎並非常伺候您的,難免有不當的地方,即如此,不如打發她們去暴室,也免得下次打碎臣妾送您的盞。”
第七章 微瀾起(3)
我雖為宮女時日不長,但也知道暴室是何樣的去處,那是宮中,最見不得天日的苦役勞作之處,進去的是人,出來的,僅是那禁宮的鬼。
身為宮女,命不由己,這,我早就知曉。
但,我對於景王應該還有利用價值,所以,對於被貶至暴室,我倒並未怎樣擔憂,隻隱隱中,還有些許的慶幸。
越美的女子,心腸或許越是歹毒,哪怕曾經純澀如水,在日複一日的宮闈傾訛中,也必不如初。
宸妃不過也是其中一個可憐人罷了。
帝王之心,卻並不會為這背後的可憐,有任何的觸動。
這才是禁宮最無情之處。
他,淡淡一笑,並未置可否,內侍尖利的聲音在帳幔外再次響起:
“皇後娘娘求見。”
“傳。”
幽幽的蘇合香中,文哲皇後姍姍而入。
我低著螓首,看不到他和宸妃的神色,覺得到的,是空氣中的氣氛開始變得僵持起來。
“臣妾參見皇上。”
“平身。”
此時,我才恍然發現剛剛的怪異在哪裏,宸妃進來,是未曾請安的,但,尊貴如皇後,還是按著宮規請安。
倘若沒有那人的許可,宸妃也不至於如此無視宮規。
所以,在他心中,宸妃的位置應該是不同於其他諸妃的。
果然,宸妃語音清泠,似乎僅略略施禮:
“嬪妾參見皇後娘娘。”
未待皇後免她的禮,她已重站直身子,而,文哲皇後卻並不見怪:
“宸妹妹倒比本宮先來一步,皇上的聖體無礙,本宮就放心了。”
“既然你們都放心了,早些回宮安置吧。冷宮走水,朕豈會有事,不過,今晚在書房批閱折子,誤了時辰。”
第七章 微瀾起(4)
“皇上,請以龍體安康為重,臣妾告退。”文哲皇後的聲音裏帶著雍榮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