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了許久,突聽殿外笑語聲聲,宛然是兩名女子談笑間,離這殿愈來愈近我忙起身,宮中若非嬪妃,是斷不容許這般笑的。
果然,殿門晨曜光芒處,澹台妲輕扶身邊一宮裝女子,那女子嬌俏的臉上丹鳳眼裏蘊含的卻是道不盡的嫵媚,正是宮中一直聖寵不衰的秦昭儀。
“嬪妾參見昭儀娘娘。”我福身行禮,盡量壓低螓首。
我不明白,澹台妲這一步是什麼盤算,不過,小心恭謹總是不會錯的。
“既然如今妹妹被封為采女,就是自家姐妹,何須多禮呢?”泰昭儀一手扶起我,眸底眉稍背是溢滿的笑意,“方才去皇後娘娘處定省,聽姬妹妹提起,妹妹被她請到咱們宮裏,這不,定省一完,本宮緊趕慢趕回宮,終究是沒錯過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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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召儀娘娘,合該是嬪妾來向您請安,隻是嬪妾位卑人輕,不敢擅自打擾娘娘。”
我的頭低得愈發低,即便這樣,還是無法避過泰昭儀接近於審視的目光。
她的手輕輕抬起我的下領,言語仍是盈著笑:
“都道是皇上新冊的采女妹妹,模樣傾城,本宮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假,這小臉,和珍妃娘娘竟是有九分相似,這一分的不似——”她止了話,“實是妹妹更為清純,我見猶憐啊。”
“嬪妾惶恐,實擔不起我見猶憐四字,更惶論有幾分相似於珍妃娘娘。”
“大膽,昭儀娘娘的閣名也是你喚得的?”泰昭儀身邊的宮女斥喝道。
我倒是忘記了,泰昭儀單名一個憐字,這樣說時,自是觸了宮裏對高位後妃不得言其閨名的禁忌。
“槿離。”泰昭儀淡淡道,“我們自家姐妹說話,沒什麼顧忌的。”
一邊,澹台妲輕輕一笑,接過話去:
“姐姐話裏的意Θ
她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溫柔,美貌的臉上是說不出的動人,但,這些背後話語裏的寒意,我是明白的。
“嬪妾愚鈍,寶林睿智。”
我不願和她在這些話上一較高下,從小到大,我都讓著她,再讓她一次又如何?即便,我心裏的酸澀並不是小時候得不到心愛之物那種味道。
但,我不想多事。尤其,是她知道我的身份,反不桃明,更讓我覺得心裏忐忑。
“今日與墨采女說這些,也算是我對墨采女的一點點撥吧。”她冷冷說出這句話,拂袖間,徑直先往殿外行去。
太液池上,玄憶在燈她吧。
失落莫名。
我沒有讓檀聆徑直扶我回宮,而是讓她扶我到落櫻苑。
“小主,落櫻苑三月才是花期綻開的日子,現在去,賞不到花啊。”她有些不解。
“我並非是為了賞花。”
語意淡淡,她是否明白我的用意,不是重要的。
落櫻苑,是宮中離太液池最近的地方,幾乎是環繞太液池而建。
所以,我想去。
一路,她保持沉默,扶著我慢慢走到那落櫻苑。
檀聆不太多說話,每說話,也都帶著恭謹,這和雲紗如今的淡漠,清荷的不屑是形成鮮明對比的。
也正因此,我第一次出宮定省,寧願帶她一人。
我雖然擅於容忍,可,也不願在外麵,失了必要的臉麵。
秋的落櫻苑是蕭瑟的,甬道也是人跡罕至,我順著那櫻樹間的甬道,一直走到最近太液池的地方。
太液池上,徒剩尚未清理幹淨的殘荷,今日無雨,所以留得殘荷聽雨聲的境界,是不可得的。
即便泰H呂儀要的女紅在兩日內繡完,實屬難事,但,此刻,我不想把時間放在這上麵。
因為,這是我可以遠遠觀望著他的機會。或許,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召見我,更不會翻我的牌子。
是對我的保護,也是對前朝的交代,他必須如此做。
女子太聰明,真的不是好事,其實,我該學會愚鈍吧,淡淡一笑間,明黃的畫舫已從接天荷葉處駛出。
那是一被極大的畫舫,舫上隱約有絲竹聲飄來,舫頭雕成威武的龍首模樣,懸明黃的絲慢一直延到華蓋處,舫上構建數層,玲瓏如樓,寶頂華簷,宛如水上的樓台。
絲弦借著水音更顯縹緲悠揚,在兩岸略為蕭瑟的秋意冉冉中,恰成一卷最委婉動人的畫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