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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遲遲,雨珠子打落在葉上,發出沙沙之聲,煙雨迷蒙間,九曲回廊的盡處,是一棟獨立的深朱包殿宇,殿前的匾額上書著蒼勁有力的三宇:‘落花齋’。
窗紗是碧綠的透明貢紗,朦朧地映出仕女簪花屏風後一抹緋色的倩影,錯金的香鼎中焚著蘇合香,輕煙縷縷嫋嫋,一絲絲地沁入紫檀木的軟榻之上,那抹倩影倚靠在榻,廣袖逶迤,層層疊疊地直垂到地,綺麗流光間,卻是紋絲不動。
一著緋緞錦袍的男子沿著回廊走來,但,僅站在殿外,並不進去。
“侯爺。”端著早膳出來的丫鬟見那男子,忙俯身行禮。
“小姐可用了?”
“小姐還是不太喜用的樣子,隻用了這些許,又睡下了。”丫鬟悄聲地答道。
“吩咐廚房按著江南的口味淮備午膳。”緋袍男子沉聲吩咐。
“奴婢曉得了,侯爺還是不進去麼?”丫鬟望著仍站在殿外,並不進殿的男子。
緋袍男子淡淡一笑,返身,往回廊的另一頭走去。
雨下得愈發大了,天地逐漸渾沌成一片,白茫茫地,再辨不清任何的景致。
丫鬟望著那遠去的背影,眼底的疑惑更深,眼見這雨下得這般大,湖上的船該更難行了罷。
早早地往落花齋來,隻瞧了一眼,便又離開,侯爺的性子,真叫人琢磨不透。但,比起小姐,侯爺的性子,還算是好琢磨的。
丫鬟這麼想時,複望進殿內。
此時,榻上倚著的那抹倩影緩緩側了下螓首,唇角似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弧度,烏黑的發絲半掩住瑩白如玉的臉。
她的側臉極美,卻帶著一種疏離清冷的氣質,惟襯托著,額發下,那一雙澄淨墨黑的瞳眸愈漸邃暗。
隨著殿外男子步聲的遠離,那雙眸子驀地抬起,凝向茜紗窗,眸光寒冷若冰,隻這一凝,便將殿內因著天雨的悶躁氣息悉數地凍去,不過須臾,她複將眸子閉闔,紗羅半萎間,光潔白暫的肌膚在絕對的緋和黑之間,冶出別樣的魅澤之光,令誰見了,都移不開目光。
可,除了北歸侯和貼身服侍的這名丫鬟,落花齋,或許再無人可進。
因著兩個月前這名女子的出現,使得這裏,成為了北歸侯府的禁地。
明成,曾為東歧和北溟的兩朝古都。
東歧被北溟聯合彼時的酉周先滅,隨後,北溟遷移國都至明成,然,不過短短數年,北溟複被西周所滅,最終,才慢慢形成今日一統天下的周朝。
而,北歸侯府,在周朝滅北溟前,曾是北溟的皇宮。
是以,亭台樓榭,無不盡善盡美。
落花齋所處的雲堤,位於湮霞湖中央,更是坐擁整座侯府最美景致的位置。
春夏秋冬,花開不斷。蒼山為襟,湖泊為綬。
船舶泊岸處,九曲回廊縱深的盡頭,方是這一座朱色殿宇。
瑤池仙境,亦莫過於此。
沒有人知道,這名女子從何而來。
惟有丫鬟知道,小姐是北歸侯從雲中返回明成時一並帶進府中的。
小姐,有一個美麗的名宇,緋顏。
很配小姐的名宇。
她總是穿著一襲緋色的紗裙,而北歸侯也命製衣坊的繡娘,趕製了無數套羅裙於她,每套羅裙,都隻有一種顏色,緋色。
北歸侯從沒有對一名女子這樣上心,事實也是他至今仍未納過一房妻妾,是以,連丫鬟都暗中認定,緋顏必會成為侯爺夫人。
丫鬟喚做霜兒,自有記憶開始,就在侯府為奴,這次侯爺把她調往落花齋伺侯小姐,實是讓她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