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的傘,孑然孤獨的身影步進漫天蒼茫的雨幕中。
“我願做祭天的聖女。”她說出這句話,再無任何的聲息。
大雨騰起浮白的水汽,象是整條湮霞湖從天際倒衝下來,隔著密密的雨簾,落花齋金色的琉璃瓦亦模糊成一片如同泓灩的倒影,徒映在他的眸底。而他仍沒有忽視她的足底,一路走去,有些許的殷紅流出,蜿蜒地滲進水窪中,不過片刻,就悉數被融化。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始終還是沒有走出第二步。
她,宛如涅磐重生的鳳凰,周身籠起的火焰,蘊在冰寒之後,沒有人可以近得身,否則,沒有被冷冽中噬去心髓,亦會被這火焰挫骨揚灰。
這,在他與她第二次見麵時,就已明白。
絕情忘愛後,剩下的恨,才是支撐她繼續活著的理由。
感情,這東西,看來,真的是碰不得的。
北溟曆代君主,唯一一個陷進感情中的,就是前任的君王,冥矅,也正因此,最後導致了北溟的不複,也導致了,他自己的抱憾終生。
冥霄的手握著傘柄,返身穿過林蔭花道,往渡口行去。
不遠處的櫻樹下,始終仁立著一個玄色身影,銀製麵具的覆蓋下,沒有人知道,他在想著什麼,隨著袍袖一揮, 他整個人,立刻就消失在了櫻樹下,仿佛,那裏,從來沒有站過一個人,不過是幻象......
緋顏複走進殿的時,正看到霜兒手中拿著一塊絲帕細細地瞅著,遠遠地,她亦瞧得清,水綠的帕上,一抹紅色是這般的顯眼。
聽得腳步聲,霜兒忙回身,瞧見是她,眼底眉稍都蘊了欣喜之色。
“小姐!”及至見了她渾身濕淋淋,有些驚訝,“您真的出去啦?外麵雨大,您若要出去散心,喚奴婢一聲,好讓奴婢撐傘陪著您啊,奴婢這就給您拿幹淨的衣裳換下。”
霜兒剛才本已昏昏欲睡,若不是腦袋一磕恰是磕在門柱子上,也不會醒這麼快,更不會發現殿門虛開,小姐竟然不在殿內。
但無意間瞅到這方絲帕,帕上的血跡,使她不由得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上麵——
果真,小姐和候爺已經——
所以,再見到緋顏,她的語聲更為恭敬。
緋顏隻凝著她,緩緩伸出手來。
霜兒一愣,才會過意,忙把那絲帕呈上,一並道著喜:
“恭喜小姐。”
這四字,說者無心,聽者,僅是湮起一種諷刺的意味。
曾經,為了這所謂的女子貞潔不惜以命相全,今日看來,不過是種愚蠢的行徑。
緋顏冷冷的接過那絲帕,步子移至香鼎前,把絲帕往香鼎下一扔,鼎下燃著的燭焰發出嘶嘶地聲音,瞬間,吞噬了這方水綠的帕子。
霜兒驚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小姐的舉止,是她所瞧不懂的,那不是女子該珍惜的東西嗎?為什麼從小姐素來清冷的神情中,瞧見了竟那麼深的厭惡呢?
難道,小姐是被候爺——
沒有來得及再胡思亂想,她眼尖地看到小姐往屏風後走去,那裏,是浴桶的所在地。
“小姐,奴婢這就給您去提熱水。”
雲堤並無燒水房,幸好,堤上,有一處溫泉,泉眼湧出的水比一般的溫泉要燙許多,是以,沐浴所用之水一般都是提泉水出來再兌進些許冷水,卻是無人敢直接下那溫泉。
她急急地奔出殿去,不一會就提來一桶溫泉水倒進浴桶,連續提了好幾桶,她的身上,滿是雨水和著汗水,有些許的狼狽,不過,合著小姐的心意,對現在的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