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不大,由於四周並無其餘的聲響,殿內諸妃聽得自然真切。
諸妃的眸內大多除了震驚、失望之外,皆蘊出一絲的嫉妒。
惟獨五人的眸底的神情是與眾不同的。
澹台才人正隨意把玩著手中的銀針乞巧,這一語出,針尖不禁紮進她的指腹,沁出一顆血珠子來,她忙用手捏去。
秦昭儀隻端起酒樽,淺淺抿著酒香襲人。
盛惠妃輕搖紈扇,仿似一切都與她無關般漠然。
蓮妃唇邊漾起一抹笑弧,她的眸底也蘊了笑意,本托著香腮的手,終是顫了一下,這一顫,皆落進她一側的林蓁的眼中。
林蓁亦在笑,隻這眸底,除了笑外,還有其餘的意味,那些意味僅是冰冷的寒意。
“既然孫兒動了心,哀家倒願替孫兒做這個主。”太皇太後笑得很深,她搭在玄憶腕上的手用了些力,翡玉金絲嵌琺琅的護甲的手灩出一道霞彩,滲進林蓁的眼底,讓她的眼底,寒魄更濃。
一語甫出,太皇太後已由玄憶扶著行至上首位,她轉身,鳳眸望向殿下諸妃,帶著不容任何置疑的儀威,亦是她貴為周朝最尊貴女子四十餘載的儀威道:
“傳哀家懿旨,聖女血祭大義化去天劫,功在社稷,德澤蒼生,冊為皇貴妃,賜封號—— ”太皇太後頓了一頓,眸底睿光隱現,“帝。”
此語一出,四座再靜不得,略有嘩然。
虛設多年的皇貴妃之位,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一名本來用來祭天卻僥幸不死的聖女所得。
林蓁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異樣隻是,她袖內的手咻地握緊指節處咯咯地發著顫唞,但,她不能有任何失態的舉止,畢竟,那麼多人,都在看她的好戲呢,她怎能讓她們如願以償呢?
皇貴妃,帝皇貴妃,真好啊,她用了三年,不過是貴妃。
罷,罷,罷,她的目標,隻是皇後,不是麼?
她的手複鬆開,心,卻仍似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刺刺地,梗在那。
玄憶並沒有料到,太皇太後會下這道懿旨,未待他啟唇,太皇太後又道:
“孫兒,哀家是否可下這道懿旨?”
“皇祖母自然是下得的。”
“但願孫兒不要嫌哀家越俎代庖。”太皇太後微微一笑,複道,“既然如今中宮之位懸空,哀家身子又大安不少,從今日,六宮的鳳印由哀家代執,直到中宮冊立,哀家再完璧歸皇後。”
林蓁再是控製不住,臉色有些發白,她眸華凝向玄憶,卻被太皇太後的目光中途截住,刹那,她僅覺得心神一凜,忙收回眸華時,手,冰冷一片。
她素來與太皇太後,並無過多的往來,也僅在有一次的中秋夜宴上見過太皇太後,今日再見,怎覺得,她處處是針對著自己呢?
她相信,這並不是她的幻覺,這個老婆子,確實,針對著她!
垂下水眸,她不能讓她的失態被任何人看到,她是衿持優雅的貴妃娘娘,即便聖女成為皇貴妃,她卻不過是一個民間送上的聖女,沒有根基、沒有自嗣,憑什麼和她鬥呢?
“回太皇太後,稍後,臣妾就將鳳印送至長樂宮。”她啟唇,語音恭順得體。
“夜深露重,哀家怎能讓貴妃親自送至長樂宮呢。”太皇太後淡淡道 ,一邊吩咐“暖,稍後,你隨貴妃往傾霽宮取回鳳印。”
“是。”太皇太後的近身女官蘇暖福身道。
連今晚,她想邀得君意轉圜,這老婆子都想破壞麼?
林蓁深深吸進一口氣,故做姿態,抬起眸華,淡淡笑道:
“回太皇太後,臣妾尚要主持七夕乞巧,不能早離席間,莫水,你速帶蘇嬤嬤去取鳳印。”林蓁吩咐道。
太皇太後瞧她並不願提前離開,並不多做計較:
“這本就是你們孩子的家宴,哀家就不參與了,順子,還不把哀家的懿旨傳於皇貴妃。”太皇太後吩咐道,隨後,複對著玄憶,“孫兒,選個吉日,再行冊妃大典。”
“是,朕謹遵皇祖母聖諭。”玄憶躬身。
這一切,來得太快,本來他還在為如何冊封煩憂,想不到,竟因著太皇太後的出現迎刃而解。
冊得太低,他怕委屈他的嫿嫿。
若太高,由他來冊,前朝以丞相為首必會諫止。
而現在,由太皇太後用懿旨冊立,無疑是最妥貼的做法。
周朝後宮,素以太後為尊,太後統率六宮,皇後雖執管鳳印,六宮諸事,也需以懿旨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