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語說得極輕,燕好之後,她未著寸縷,這般若讓他畫了去,豈非是不妥。

“不必,就這樣…”

他阻住她,眼前的伊人,燭火灩灩之下,眸華顧盼流光,直如秋水靜潭,叫人沉溺其間不能自撥,再也移不開眼光去。

譬如他的母後,他也是在十五歲那年,憑著記憶裏的樣子,做出那一幅畫。

而她也一直是在他心裏的。

今晚,若她不在跟前,他仍是能做出這一幅畫,但,他卻想對著她這一刻的神姿,把那畫慢慢地勾勒出來。

或許,這幅畫,終將伴隨接下來那一段,她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亦將給他最大的勇氣,一定要安然的返回,繼續履行他曾經予她的承諾。

她心底滿是欣喜,還有一些的無措,不知道該擺什麼姿勢,但,擁著薄毯在榻上,不論怎樣這個姿勢總是不雅的罷。

“別動,就這樣。”他瞧出她的顧慮,對她柔柔一笑.筆下有神,已然畫去——

這個算是海棠春睡的姿勢嗎?

她有些尷尬地倚臥在那邊,隨著他偶爾抬眸的凝視,她愈發地窘然,臉微紅著,心底酥|麻麻地,仿佛被什麼撓了一下,再止不住的酥|麻。

他畫得很慢,摒息靜氣間,是那樣的專注,就這一刻,殿內,除了偶爾的更漏聲響起之外.再無其餘的雜音,間或有幾聲蟬叫,卻也是擾不去這一刻的靜好。

待他放下筆來,一氣嗬成那幅畫時,她才發現,這個姿勢讓她的手都有些僵硬,他看出她的酸麻,遂拿了畫,緩緩走到她的跟前,展開。

猶帶著未幹涸的墨漬,上麵的女子,竟是栩栩如生,宛如,她就在畫中一樣。

畫中的她,翩然立於合歡樹下,樹上,一彎明月如鈞,隻映得,周遭的一切,都似仙境一般,邊上題了兩行小詞,正是方才他和她所吟的那首: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的字體極是精致風流,可,這幅畫配這句詞,卻讓她覺得依稀少了些什麼,略一顰眉,低問:

“為何就我一人?”

他淡淡一笑:

“待到凱旋,再由嫿嫿將這幅畫繼續完成。”

她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待他凱旋歸時,再由她將他畫上去,如此,合歡樹的另一隅,才不會顯得那麼空缺。

抬起眸子,她對上他的,此時無言,勝似千語,隻用手輕輕地撫著宣紙未找墨跡的空白處,那裏,暖暖地融進她的心裏,終將她心內,對於彼時的憂慮,一並地撫去。

那個噩夢,不會成為現實她還要在這畫上,填完隻屬於他和她的幸福,這個幸福是有關他們之間的約定。

永生永世,一心人的約定......

緋顏甫到長樂宮,已是辰時,她隨蘇暖進得殿內,殿中,彌漫著刺鼻的中藥味兒,太皇太後倚在榻上,一旁早有宮人奉上藥盞。

緋顏福身請安:

“臣妾參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萬福金安。”

“免了。”太皇太後的聲音很輕,顯是身子虛弱所致,她朝著緋顏招了一招手,“過來坐著罷。”

緋顏躬身上前,隻坐於腳榻上,一手接過宮人托盤上的藥盞,乖巧地遞於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請用藥。”

太皇太後睨著她,卻並不用,突問道:

“倘這藥盞裏有毒,顏兒該如何自處?”

緋顏的手稍一滯,遂淡淡一笑從托盤中取出另一把勺子,舀起一勺,自先嚐了,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