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陳家這一脈,算是徹底絕了,至於西平那些支脈,早晚也是個垮,何必再為了個死人,去假惺惺地做戲呢。

於是當李家父子二人趕到靖南王府的時候,靈堂裏竟是除了一台棺木,一方靈位,再無其他。

李不凡見過無數死人,橫屍沙場的,曝屍荒野的,被野獸撕食的,多慘的他都見過,他以為自己早就鐵石心腸。

但是現在他發現,重活一世,他真的變了。

看見這寂靜無聲的靈堂,棺木裏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曾經的一幕幕,陳嶽咆哮著喊:“南宮氏根本不配住在皇城,南宮明宇他不配坐在龍椅上!”

“你看看這諾大的王府,本王除了這條爛命殘軀還剩下什麼!?”

“這江山,是天下蒼生的,不是他南宮明宇的!”

“當誅則誅,當反則反!”

李不凡微閉上眼,片刻後複又睜開,方才有一瞬間,他也陷入了迷茫。

自始至終,他想的都隻是為百姓守住家園,至於禦座之上坐的是誰,李不凡是不在意的。

但是陳嶽不同,陳家先祖曾有從龍之功,但是太.祖得.位之後便開始針對武將,各種削權打壓,可以說是南宮氏叛棄了陳家,而且就陳嶽本人而言,他與南宮明宇更是有解不開的私仇。

他想的是報複南宮氏,將他從龍椅上拉下來。

李不凡心中歎息一聲,行至棺前對著陳嶽的靈位深深一揖,陳管家再次出現在他身旁,啞著聲音問道:“李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用的是問句,卻毫無詢問的意思,言罷他便轉身,朝著堂外走了去,李不凡微頓片刻,看了眼棺木旁仍在自說自話的李父,李不凡定下心思也出了靈堂。

王府裏靜得悄無聲息,他隻憑著陳管家的腳步聲便一路跟隨著對方,穿過抄手遊廊,繞過一方池塘,陳管家在陳嶽的書房外停了下來。

“李公子請”,陳管家佝僂著身形,大概是想起了早時他發現屍體的那一幕,陳管家早已淚幹的眼睛又酸脹了起來。

李不凡站在門外並未動身,低著聲音言道:“此處並無他人,陳管家有話不妨直說。”

聞言陳管家弓著腰搖了搖頭,“並非是老奴,王爺臨終遺言,務必請李公子進書房一敘。”

進書房一敘,已經陰陽相隔的兩人如何一敘?李不凡默了片刻,重生之前他是絕對不信鬼神之說的,但是現在,他還是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一把推開書房的門,一股經年閉塞的沉悶之氣混著藥味便撲入鼻中,陳管家已經自外將門帶上。

李不凡一人站在書房中,視線落在了陳嶽的書桌上,整間屋子唯有他的書桌不曾腐朽,可見他是經常使用的。

至於他的書架,反倒是落滿了灰塵,他不看書不理政,那他在書房一般都做什麼呢?

李不凡好奇地走近,直到行至書桌後麵,才發現他的書桌原來另有乾坤。

書案下邊緣有兩處明顯的磨損,造成了兩個光滑的小小凹陷,李不凡兩隻拇指覆蓋上去,發現位置大小剛好,手臂稍一用力,案板便被掀開。

板下的場景令他震驚當場,那是砂石木土構建而成的地形圖,他是去過西平的,自然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西平的地勢圖。

裏麵有隆起的山川,注水的河流,有城鎮道路,還有良田民居,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處處山脈地表上,插著的小木牌。

那是陳家的軍火駐點,以及火藥庫,金礦,銀礦,鐵礦,銅礦,煤礦,以及西平真正的水路交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