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頸部還有淡淡的餘痛,她的腰身兩側也是腫痛不已,不用想,昨晚一定又是被人橫在馬背上顛了一路。

司雨扶著腰從榻上緩慢坐起,靜默了大概有半分鍾,身體仍能感覺到一種眩暈搖晃,然而並不很強烈。

她應該是在船上。

那就好辦了,先填飽肚子,再跳河遊走。

司雨定了定心思,下了軟榻行至窗邊,手指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又輕輕一撕,便拉開了一道口子,她貼上眼睛去看。

這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窗外是廣袤無垠的蘆葦蕩,就算她跳入河中,也遊不出這片蘆葦叢,或者迷失其中力竭而亡,或者遇上蕩內的流槽水溝,怪潮暗流,那就不止是橫死那麼簡單了,死前還得遭罪。

司雨麵露難色,正在生死之間糾結著,突然,一雙烏黑的眼睛出現在她視野裏,就那麼緊緊地貼在她眼前,嚇得她登時身子後仰,忍不住驚呼——

“啊——”

窗戶被人從外麵直接抬了上去,司雨這才按著胸口,喘著氣,看清來人。

“睡醒了?”

男子著一件寬鬆的玄色長衫,肩頭隨意地搭著一條墨色披風,斜倚在窗棱上,雙臂環抱看向房內。

司雨又驚又喜:“林子銘?”

比之三年前,他的眉眼更深刻了些,神情也不似從前那般認真,舉手投足間透著股散漫,從前他身上的那股將士之氣,如今已經消失殆盡。

果然是,物是人非。

林子銘輕斜了嘴角,挑眉看向她:“認識我?”

但是沒道理,他已經離京整整兩年,這兩年一直在水上漂著,怎麼可能會有京裏的姑娘認識他,更別說,這還是李不凡新收的小妾。

“當然認識啊”,司雨穩了穩心神,絲毫也不懼怕他,反而激動著上前一步,倚在窗戶的另一邊,朝他繼續說道:“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眼中浮現出一抹疑惑,司雨見狀更加欣喜:“我是你表妹司雨啊,你當初成親的時候我還偷偷去看了呢。”

“表嫂長得可真好看,不過……她現在身體還好嗎?脖子上的傷有沒有留疤?”

當初林子銘拜堂之時,靳月婉突然大鬧禮堂,以死相逼要悔婚,後來林家便對外稱她身體不適,她曾經以金簪刺破頸脈的事,外人卻是不該知道的。

提起靳月婉,林子銘麵上漫不經心的神情終於有所變動,他眸光深沉地凝視司雨良久,沉聲道:“我確實不記得,京裏頭我還有個司姓的表妹。”

要說京城裏能稱他表妹的姑娘實在是太多了,隻要是京裏的大戶人家,隨便兩家扯一扯都能扯出點親戚關係來。

但是司這個姓,太少見,如果有,他一定會有些印象的。

司雨的表情滯了滯,眼光哀求地看著他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叫司雨啊,真的沒有人跟你提起過嗎?”

比如說林素,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司雨”這兩個字的人。

驀然間想到林素,司雨的心情也跟著沉了下來,對於跟林子銘“認親”這件事她也沒了熱情,輕歎一聲後她轉身,“罷了。”

然而這一副落寞的表情看在林子銘眼裏倒當真有幾分哀傷,他仍倚在窗邊,微皺著眉。

突然,他想起了三年前……

“司雨?汴京城水患那年,我小叔發瘋一樣在找的人是你?”,林子銘驚問出聲。

那一年,三日暴雨後汴京河道便起了洪,淹了好幾條街區,他曾領兵在城中清理了將近一個月,那期間他忙得不可開交,林素曾來找過他,問他在清理河道的時候,有沒有打撈到屍體,他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