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軌跡隻因李不凡的重生而徹底更改,可未來他自己的命運,竟成了一個懸念。
他想守護南朝百姓一世安康,城池疆土免於戰火,可以說他已經成功了,昔日入侵南朝的三十萬焱軍,如今也隻有大偃城內的兩萬降兵還活著。
至於圍困汴京的那四萬焱軍,在京中禦城軍的奮力抵抗下,剩餘兵力已經不足半數,自拓跋元羽被俘後,僅存的那不足兩萬的兵力就選擇了退回焱境,卻又在經過南焱邊界的時候,遭遇到了蘇南安等人親率的地方軍圍剿,全軍投降之後很快便被京中知曉,接著聖旨傳下,這些降兵全被派去修築長城、開拓河道了。
至此,南朝危機算是解除。
可縱觀曆史,從古到今,又有哪個平疆定亂的將領最終能有好下場呢?更別說南朝皇室——從骨子裏就輕賤武將。
她幾乎可以預見,回京之後,李不凡將麵對的,絕對是比在邊塞更艱難的處境。
“可是南朝,真的還能延續下去嗎?”極輕極緩的呢喃,瞬間便被江水聲淹沒,連她自己都聽不太清。
一個王朝的興衰更替是無法避免的,南朝已朽,皇權至上百官言微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疆亂初定,皇權便再無忌憚,又可以淩駕於任何人之上。
南朝真正需要的,是一場徹底的變法革新。
可沒有硝煙的戰爭,才最難戰勝,而一旦失敗,他們不僅會被株連九族,更是要背負千古罵名。
“或者說,南朝……真的還有延續下去的必要嗎?”又一聲低語呢喃被江風吹散。
卻在她語落之時,身後猝然傳來一聲碎響。
司雨驚慌著回首,便瞧見李不凡腋下支著雙拐,站她身後不足三米遠的位置,腳邊的甲板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他的眸光清寒,透著徹骨冷意,他一定全都聽到了吧,也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司雨霎時僵住,麵白如紙,嘴唇不住地輕顫著:“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隻是,她也解釋不清楚。
李不凡輕垂了眼瞼,視線落在地上,看那些茶盞碎片還飄著熱煙,原本,他在二樓船艙裏運動療傷,透窗看見她在船頭吹了許久的風。
於是他端了薑茶下來,想要給她驅寒。
卻沒想到,他會聽到那樣兩句話,不是他走路太輕,而是她陷入沉思太深。
失望嗎?不止,他更心痛。
原來他拚盡全力想要守護的南朝,於她看來,也不過是史書上寫錯的一筆。
靜默了片刻,她仍在手足無措,唇瓣張張合合,淚意在眼眶裏打轉,然而他看不見。
李不凡十指用力,攥緊了雙拐轉身,“漲風了,回吧。”語調依然溫和,卻透著淡淡疏離。
司雨抬眸,難掩悲痛的目光望著他的背影,想說等等我,可又怕他置若罔聞。
他若願等,就不會轉身。
這一瞬間風起,推著巨浪猛然撞向了船頭,將那甲板上堆放的木箱都往上顛起了數寸,而獨立在船頭背靠船舷的司雨更是直接被甩了出去。
她的驚呼尖叫的時間都沒有,身子已經離空。
李不凡棄拐轉身的時候,她已經飄出船體,頭重腳輕地懸在空中,下一刻,就會跌落湍流不息暗石滾湧的江水中,粉身碎骨。
“司雨——”來不及多想,他已經跳下了船頭,一手扒在船舷上,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船體依然在晃動著,掛在船舷邊上的兩人也跟著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