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長江收這一切在眼裏,不過嘴角彎個好看的弧度,一笑而過。

“這是協議終版,您再檢查下有沒有什麼問題。”

蕭毅接過兩份協議,傳給範長江一份,遂低頭逐句核查。張宜先前垂下的眼簾緩緩抬起,對上範長江一直玩味看她的眼。她狠瞪他一眼,見他笑得更深了。

“部長,趙主任來了。”

李晶猛得推門夾斷這出無聲的戲,不足5分鍾,協議已簽妥。

甲方,簽章:張宜。

乙方,簽章:範長江。

曾經,她無數次圈畫這兩個名字,幻想著端正印在結婚證上夫和妻的位置,背景該是個大紅喜字。

待嫁和恨嫁,不過一字之差。

“張部長,我們計劃近期在世紀會堂做個隆重簡短的啟動儀式,還請您費心。方案小蕭在做,做完他會發給您。”

範長江溫厚的嗓音拉回張宜飄離的◥

“那還不是心疼你。”

“心疼我趕緊領個姑爺回來幫我幹幹活。”

“又來,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你倒是告訴我哪壺開了啊!”

“。。。。。。”

“一會走的時候記得上地裏帶些菜回去。”

“上次那彩椒特好,甜得很。”

“當然,也不看看誰種的。”

妻子去世後,張根生賣了廝守近20年的房產,心疼獨生女天天上班從西城到東城倒1趟公車轉3次地鐵,給她置了輛車,又托遠房親戚幫忙,在農場盤了幾十畝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歸隱田園。悶的時候擺弄擺弄菜地瓜藤,塘邊釣上幾條野鯽,倒也逍遙自在。張宜隔三差五回來改善改善夥食,順帶搬幾箱有機蔬菜瓜果回城,也不枉他白忙活。隻是眼見著年歲大了,總是話多。

“開車慢點,別總跟闖王似的,想著別人都得讓你。”

“不追求速度,你給我買車幹啥。”

“防狼。”

“啥狼。”

“公車地鐵裏的色狼。”

“哈哈哈,爸你別說,我還真遇見過,在我身上蹭啊蹭得。。。。。。”

眼見老爸臉色不對,張宜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幹脆噤了聲。老頭幹了一輩子刑偵,最是深惡痛絕這種事情。但經他這麼一說,張宜猛的想起建國飯店的地下車庫裏,那個高個子男人手持滅火器立在她車邊,強勢而凝峻的氣場,全身頓時不寒而栗。

“給你媽磕三個響頭!一天到晚沒個正行!”

“哎。媽,我和爸看你來了,想我不,我可想可想你呢。。。。。。”

從墓地回來剛陪老爸吃完飯,老大劉振忠一通電話打過來。

“幹啥不接?”

“大禮拜六的被領導找,準沒好事。回頭要問就說沒帶手機。”

張根生作勢一揚胳膊,張宜小耗子般竄得遠遠。“我接我接,沒人陪您過周末可別後悔啊!喂,哎,秘書長,哎,哎,哎。。。。。。”

撂下電話,未等張宜開口,隻聽張根生說:“快走吧,回城路上還得兩小時呢。把這箱菜帶上。”

張宜從後視鏡裏送老爸,同張根生站在農場邊的青磚房外送女兒的紅車一樣——漸遠,漸小,漸再看不見。張宜鼻子酸了酸,想著怎麼自己還沒長大,媽就走了,爸就老了。

齊庸正的周末基本都在青年創業沙龍裏度過。給創業青年講些啟智故事,邀請創業導師一對一輔導,編排幾個團隊協作訓練小項目,周末時間比工作日過得還快。快到六點時,他才想起來晚上還有個飯局。

飯局是一周前就訂好的。基金會新投的一個項目,承辦單位聯合主辦方籍彙報工作的理由向他表示感謝。比起剛回國那陣的極不適應,三年來他已習慣了國內的這種談事方式——一定在飯桌上,一定酒管夠,一定喝得不認爹娘表忠心。好像其中哪個環節沒跟上,關係就沒處到位,朋友就沒交到家,項目就沒落到實。

但,三年來頻繁出入此等場合下的他竟能滴酒未沾。他的冷靜和自律如同基金會完全對外公開的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