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柔旖旎充滿春色的淺碧很適合她。鬼眼一直都知道夜很美,但從未想到她可以美得如此俾睨眾生。夜的手裏還握著一隻小小的撥浪鼓,也是他送的。想到這隻撥浪鼓,鬼眼不禁微微一笑。那時夜隻有十二歲,卻總是擺出一副大人般老成的樣子。他把撥浪鼓送給她,夜明明很喜歡,嘴上卻隻是不屑地說,我才不要這種小女孩玩的東西,我的手裏隻握我的銀鞭。他還以為這個撥浪鼓早已被她丟棄,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她依舊珍愛如初。

“叮咚。”

夜青蔥般的手指捏著撥浪鼓,輕輕一搖,小鼓就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鬼眼的心也隨之一跳,往事曆曆浮現。

他過於投入,甚至沒有發現身後出現了兩個人。直到竊玉再也忍不住,輕聲提醒道:“為何不進去呢?你必須麵對她!”

“是誰?”屋裏的夜聽到門外的聲響,警醒地起身。剛剛還給人如沐春風般感覺的她,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冰霜美人。

鬼眼此時也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從陰影中走出來,溫柔地開口:“是我,師妹。”

夜怔了一下。他有多久沒這麼叫過自己了?那時候的鬼眼還是個憨厚的傻大個,總喜歡追隨在自己身後,如同一個小跟班,不住喚她“師妹、師妹”。自從師父死後,鬼眼繼任星隱教大統,性格也日益孤僻淡漠。兩人之間的稱呼愈發疏離,他也開始喚她“護法”,最後甚至隻用“喂”、“哎”等字眼相稱。此時,這一句輕輕淺淺的師妹,瞬間將她拉回從前繾綣的時光裏。

“師妹……”如鬼眼這般的鐵血硬漢,也在這一刻哽咽了喉嚨,“對不起,我來的太晚,太晚了。”

夜看見鬼眼身後的唐不驚與竊玉,便明白了鬼眼的來意。她輕輕地說道:“你已經全都知道了。”

唐不驚突然不知該如何麵對夜,隻是低垂著頭;“師父,徒兒愧對師父。”

此時的夜已經將所有事情看得很淡。她搖搖頭;“這是造化,本就怨不得誰。”說著,她望了一眼鬼眼,“也許我的心裏,冥冥中也期盼著秘密會被發現。我又如何真的能不懼怕死亡呢?”

鬼眼的眼中彌漫著濃濃的悲哀,如同終年無法消散的大霧。他終於不再隱瞞心中炙熱的感情,上前去握住夜冰冷的手,柔聲承諾:“師妹,你不要怕。無論還剩下多少時光,我都會守護在你身邊。一如你這麼多年待我一般,不離不棄。”

次日一早,竊玉與不驚決定親自麵對鬼眼,向他借用血珊瑚手串。扶疏和憑欄已經帶著偷香到了四方城,他們再無顧忌。鬼眼自昨夜來到長春殿,便沒有離去。當竊玉和不驚來到長春殿主殿時,發現已有教眾和婢子陸續將鬼眼的日常用物移至這裏。看來,鬼眼將寸步不離地守在夜的身邊了。

果然,才一進入宮殿,就看見鬼眼端著一碗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給夜吃著。他臉上的神情那麼溫柔,使得原本血腥的眼睛看起來也少了幾分戾氣。夜的臉色比之前幾日好了許多,雖然依舊蒼白地近乎透明,卻多了幾分紅潤。不過身為醫者的唐不驚知道,這略帶些妖異的紅色,並非是身體轉好的征兆。他心下一沉,看來夜的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

雖然不曾回頭,鬼眼也能知道來人是誰。他一邊喂夜喝粥,一邊開口:“你們還沒有離開嗎?”

唐不驚禮數周到地對二人拱了拱手:“昨日我們盜取了教主的手串,實在不能謂之光明磊落。今日前來,特地向教主賠不是。”

“那你們可還要帶走本座的手串?”鬼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