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的眼中閃過無數的情緒,有害怕,有不舍,有猶豫,還有……決絕。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的時候眼裏已經沒有任何遲疑,她蹲下`身子平視彌月見,柔聲地說:“小見乖,先放開媽媽。等小見學會了中文就可以去中國找媽媽,然後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你說好不好?”

年幼的彌月見眼中充滿困惑,“不再分開?”沒有無止境的爭吵,也不會再丟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了嗎?

“嗯,”天澤久美甚至不敢直視彌月見單純的雙眼,“所以小見要努力學習中文,然後才能和媽媽在一起,媽媽在中國等你好不好?”

“好,媽媽,你要記得等我。”得到承諾的彌月見終於放開了天澤久美的衣角,放飛了自己母親的幸福。

學會了中文就可以和媽媽永遠在一起了嗎?

為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是如此的諷刺?偏偏如今一口流利的中文見證著她一直以來最純粹的堅持。

……

“扣扣”外麵傳來的敲門聲把彌月見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小見,明天久美阿姨要帶小冠去醫院複診,老爸要上班,我也得上學……”關庭深敲響了客房的門,卻怎麼說不出讓彌月見明天一個人自己待在家裏的話。

“沒關係的,你們真的不用顧慮我,我自己一個人沒有問題,我也隻是小住兩天,不想給你們添太多的麻煩。”彌月見連忙迎上去,她知道中國學生的長假期和日本不同,日本除了寒暑假還有現在的春假,但是中國隻有寒暑兩假,今天關庭深是特意請假去機場接她的。她打從心裏不願意欠他們太多東西。

“你這樣的話跟我說可以,但是如果跟久美阿姨說的話她會傷心的。”關庭深皺眉,他們一家子可沒有半點排斥麵前這個人,她至於這樣嗎?現在的初中生都是這麼不可愛的嗎?

“抱歉。”彌月見這才發現自己這樣的說話很傷人,於是她連忙鞠躬道歉。

“不是跟你說了在這裏不要鞠躬嗎?”關庭深無力扶牆,“聽久美阿姨說你喜歡下圍棋,等周末的時候我帶你去這裏的地方棋院參觀一下吧,我小學的一個同學剛好是職業棋手,我已經和他說好了,所以最少待夠一個星期再走,可以嗎?”

“嗯,謝謝你,深,深哥。”雖然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哥哥,但彌月見還是不太習慣如此親密的稱呼。隻是她知道這個哥哥的確是真心為她好,她不願意和他鬧不愉快。

“累了的話,就早點休息吧,明天上學的時候順便帶你去認一下附近的路。”關庭深轉身欲走,還好這小家夥還算上道。

“深,深哥,你跟母,媽媽看起來感情很好……”彌月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失禮的話,但是她似乎不想收回,她真的不明白。或許說,她是在嫉妒吧?

“對,就這樣,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吞吞吐吐的像什麼樣?”關庭深轉身回來,“進去再說吧。”

彌月見這才發現他們原來一直在門口談話,於是羞愧地低下了頭,怎麼今天的自己總是很失禮?

“久美阿姨是老爸的妻子不是嗎?我跟她感情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感謝她接收了老爸。”關庭深一直覺得天澤久美是一個很神奇的女人,明明看起來很柔弱,但卻總是憑著一份倔強的堅持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包括當時亂七八糟的這個家。說實話,他很敬重她,但是他不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彌月見,“我很感謝她給了我一個弟弟,就這樣。”

“哈?”因為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彌月見不解,他看著天澤久美的眼神與看著一位真正的母親無異。就像她沒有辦法把麵前的人當成真正的哥哥,不能將關叔叔當成父親一樣,她隻是單純地認為這種關係無可替代。所以在她看來,關庭深的行為無法理解。

“跟久美阿姨過一輩子的人是我老爸又不是我自己,隻要她人不差,我就自然沒有排斥她的必要。”關於彌月見的身世和這次中國之行的目的,關庭深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他不明白為什麼麵前這個女孩總是要鑽牛角尖,“有空幹涉自己父母的人生,還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你覺得不是嗎?”

說實話,他不介意彌月見最後真的留在中國,雖然她的確是一個小麻煩,不過既然是久美阿姨的女兒,他就勉為其難地多操一下心吧。

“是這樣嗎?”彌月見似乎有點似懂非懂,試著去接受嗎?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點到即止,關庭深旋開門把,“晚安。”

抱著關庭深送的龍貓抱枕,彌月見繼續坐在床上發呆。這位哥哥大人真的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一直以為這個抱枕是他買來送人的,誰知道竟然是特意買給自己的。

他剛才的話的意思是希望她可以試著融入這個家吧?為什麼可以這麼快就接受了她?就隻是因為她是母親的女兒嗎?但是她恐怕是要辜負他的期望了。

雖然一直在堅持學習中文,但是自從她懂事以後,明白到那個虛幻的承諾或許隻不過是一個無法實現的美麗謊言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想過要真的要離開彌月家而選擇待在中國。在那個見證著她長大的地方,她擁有更多斬不斷的羈絆。以前是爺爺,兄姐,還有弦一郎和精市,現在還有更多,圍棋社的人,她的責任,還有她的夢想,全都留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