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呼嘯的秋風吹開了窗,卷著一絲涼意襲過,很快便有宮人上前合上了窗戶,將屋外的喧囂一並關在了窗外。
笙歌忍不住瑟縮了身子,下一刻就發覺臉上一熱,她心頭巨震,正就要抬頭,卻被對方突然按住了頭,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軒轅煜...他竟然...
溫熱的淚水很快變得冰涼,順著她的臉頰滑到她的嘴角,她張了張嘴,想要嚐嚐帝王之淚會是什麼味道,世人皆說帝王無情,無情帝王家,而她以前隻是聽聞,如今卻知曉,事實並非如此。
他的淚,竟這般苦澀?
“念安...”軒轅煜的聲音比起之前更加黯啞,黯啞之中多了不可抑製的悲苦與顫抖:“你竟是念安...”
笙歌發覺他的情緒有些不大對,低聲問道:“你...不歡喜麼?”
“歡喜...”軒轅煜輕輕吻過她的發,下一刻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可他還是鬆開了她,所有的震驚和痛苦盡數化為了一片陽光下的海域,深沉而溫柔。
笙歌微微抬了頭,注視著他:“我以為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後反而不高興了...”
“怎麼會,”軒轅煜眸光微微一黯,很快又恢複如常,他如何能高興的起來,他根本就不是當年那個少年,那個與她有過一段共患難,一段相互許諾的少年根本就是軒轅宸,他的弟弟。
軒轅宸應是歡喜的吧,若是他,必然會欣喜若狂的吧。
“他找了你很久,卻迫於能力有限,才一直沒能盡早的找到你,你會不會怨他?”軒轅煜想要嗅著她身上獨有的皂莢香氣,可入鼻之內的卻都是藥草的味道。
“不會,”笙歌沒有多想軒轅煜的用詞,她搖了搖頭道:“以前是怨過的,後來入了宮,聽聞了一些當年帝都發生的事情,還以為他是叛軍黨羽所以才會對我隱瞞,隱瞞這些也是為了保護我,所以這件事我便一直沒敢對任何人說,直到圍場那一次動亂,我才認出了他...”
“軒轅煜,”笙歌吸了吸鼻子:“你的境況如此艱難,我又怎麼會怪你?”
軒轅煜的指尖輕輕描著她的眉眼與唇瓣,似要將她深深印入記憶之中,他忽而沉默下來,幽靜的殿內唯有二人輕淺的呼吸。
而那狂風暴雨,卻好似離二人越來越遠,徒留一室溫軟。
而在軒轅煜的心,卻如同暴露在外間的疾風驟雨裏,他想起,那日圍場突然出現的伏擊之後,他突破楓林一帶的刺客,以為笙歌在途中遭遇不測,直到回到帳子裏,從燕喜那裏才知曉她根本認錯了字去了東鹿亭,之後種種,曆曆在目。
可最讓他記憶深刻的,卻是在禦帳內,她突然抱著他痛哭不已,之後竟說要嫁給他,那時之前他一直以為她心裏放不下昔日那個少年,對他依舊有些保留,可當時她說了她要做他的妻子那一刻,他欣喜若狂。
本以為那段記憶,是上天的恩賜,無論是危機亦或是受了傷,他權當是上天賜予的禮物,是一抹甜蜜的烙印,而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一切大概都是他的誤會。
“笙歌,若沒有圍場那件事,若我並非是你想找的那個人...你是否還會願意做我的妻子?”他終是忍不住詢問了。
笙歌沒想他會問出這樣的話,可轉念一想就也明白過來,他所在意的或許是自己對他的情意,是否僅僅隻是因為過去的一段承若和執念。
她低低笑了,忽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在我沒有認出你之前,我便已經打算將那段往事永遠塵封起來,我也打算用笙歌的身份,永遠陪著你的。”
“笙歌...”軒轅煜再度將她攬入了懷裏:“我的笙歌...”
原本還想將逍遙門的事情告知,可她斟酌了一番還是沒有打算將醉香樓牽扯進去,雖然知曉醉香樓也是逍遙門其中一個暗樁,但自己在住到醉香樓裏時卻得了內裏的人不少照拂,且還連累了虹娘吃了些苦頭,如今逍遙門主的意思似乎已經放了虹娘,但她卻不想害了其他人。
而至關重要的一點,卻是,她發覺逍遙門並非她之前所想的邪惡組織,或許與之後發生的許多事情有關,比起這些事情背後的陰謀與目的,逍遙門或許比起他們還要清白的多。
現在還不是時機,逍遙門的恩怨,日後再算。
長夜漫漫,風雨飄搖,終於將心中安放多年的秘密傾吐而出,笙歌從未有過的輕鬆,她的身子已經感覺不到寒冷,很快便窩在他的懷中安然入眠。
良久之後,一道閃電劈開濃稠如墨的烏雲,轟鳴之聲震耳欲聾,黑暗的大殿內閃過蒼白的電光,榻上女子安眠入夢,微微發白的臉上噙著一抹甜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