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夜空,月色在烏雲之內時隱時現,太和殿方向的喧鬧聲逐漸遠去,楚清憐麵上酡紅,由喚兒攙扶著下了轎輦,步子微微踉蹌著回了寢宮。
四下一片寂靜,偶有自天際傳來的煙火炸響聲,喚兒點了安神香,端來熬好的醒酒湯,楚清憐瞥了一眼,默默移開撐在額上的手,輕歎了一聲道:“你去太醫院一趟吧,本宮頭疼的緊,怕是這湯不頂事。”
喚兒立刻會意,躬身一拜,頓時小跑著出了寢宮,未過多久,便見著陸羽提著藥箱匆匆而來。
喚兒本就是楚清憐的心腹,主子不說也自然能揣摩出主子的心思,此時陸羽過來,她便低垂著眉眼恭順的退出屋子,同時借太妃身體不適的緣由使患著門外候著的侍女去幹些活兒,自己則守在屋外,神色謹慎至極。
楚清憐對喚兒自是放心的很,再者寢宮極大,即便守候在門外,屋內之人隻要不刻意放大聲音說話,外間也聽不清內裏情況。
等候了片刻,楚清憐才輕輕咳嗽了幾聲,端起手邊的醒酒湯抿了一口微微皺起眉頭道:“給我一些你們高冉族的秘藥吧。”
陸羽站在她身前不遠處,一直低著的頭猛地抬起,此時看楚清憐的麵色,哪有一分醉態可言,他頓時神色一凝問道:“你想要什麼藥?”
“不會令人馬上死去的慢性毒藥,以及一種...”說到一半,楚清憐略微遲疑的頓了頓,很快便接著說道:“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媚藥。”
陸羽麵露錯愕之色,雖不知她要這些藥想要做什麼,但也知道絕非是要做什麼善事,於是頓時搖頭拒絕:“方才我已經聽聞,使臣在朝貢酒宴上除去奉上往年的貢品,還送上一位東洛國傾城之顏的絕色美人,而軒轅皇帝此次不光像上次一般沒有拒絕,反而在宴席之上直接將那美人封了名分。”
楚清憐不耐道:“我自宴會那邊回來,自然知曉發生了什麼,無需你來告訴我,你隻用將我要的東西盡快做出來就行了。”
“你既然知道,還要這些藥做什麼?如今東洛國主成功安插了女人在軒轅皇帝身邊,你大可以安心了,上次毒蛇一事雖然我設法處理了,他們已經沒有追查下去,如今便是你離開的最好時機,東洛國主或是你父親,都不會在幹涉你!”陸羽連忙勸道。
“走?如何走?求著太上皇放我離開嗎?!即便他根本無所謂我的去留,但此時突然走了,難免會讓他聯想到毒蛇一事,畢竟我並不覺得皇上他是真的放下了此事,也感覺他納入那個美人的舉動並不簡單。”
陸羽沉吟了片刻,突然道:“你放心,我自是有辦法讓你不受任何懷疑的離開。”
“什麼辦法?”楚清憐似乎有些意外,陸羽則壓低了聲音道:“我族有一種能令人服下後生機全無的假死藥,當初便是用這種藥逃脫了當年東洛國主的追殺,保全了高冉族的傳承。”
陸羽說完,凝視著麵露驚訝的楚清憐道:我離開族人時,偷出了一顆,如今隻要你服下,十日內與死人無異,到時候他們會將你葬入皇陵,離開皇宮後我自會設法帶你逃脫的。”
楚清憐看到陸羽眼中的關心與急切,眸光微微一閃,神色猶豫下來,但很快她便搖了搖頭。
陸羽雙眸瞬間變得暗淡無光,他黯然一笑,低聲道:“方才你傳我過來,我滿心歡喜,以為你是願意同我走了。”
楚清憐心頭一痛,頓時說道:“我當然是願意的,隻是...隻是如今還不是時候,你、你先將那些藥配製出來給我吧。”
“你說的藥我本就有,但我不會交給你讓你去冒險,你若想做什麼便告訴我,我替你去做,隻要你能達成心願,日後與我一起離開便好,”陸羽輕輕一歎道。
“我...”楚清憐咬了咬唇,遲疑了片刻,終究沒法將自己的心思告訴他,她歎了口氣,麵露疲憊之色道:“罷了,你退下吧,我累了。”
陸羽眉頭一鎖,頓時追問道:“小憐,你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楚清憐雙肩一震,雙眸突然之間有些茫然無措的神色浮現,她看著陸羽,透過他臉上的易容之術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俊秀少年,也好似回到東洛國時,二人偷偷相會的那些時光。
可如今不是曾經,今日亦不是昔日了。
她的嘴唇翕動,下一刻神色便恢複冷漠高貴,她揮了揮手道:“退下。”
陸羽心中隱隱抽痛,片刻後輕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提起藥箱默默退了出去,良久之後,那隱忍在眼眶多時的淚終是落了下來,楚清憐狠狠拭去淚水,雙手緊握成拳。
“我自出生,便注定是一枚棋子,無論是來到軒轅國亦或是留在東洛,我想要什麼,從未有人關心,也從來不敢提及,以前我想要的...”楚清憐突然嗤笑了一聲,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很快就化為了冰冷:“如今我想要的,便是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