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未滿十三歲的小孩,至少現在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還總是被他和風鈴兒氣的忘了裝“君子端方”,不時就會對著他和風鈴兒翻白眼。

還有悟道三日,雨夜醒來,那一張雨色朦朧下沉睡著的,帶著稚氣的臉……

雨夜那一把撐在他頭頂的傘……

和背著他回南園的單薄身影。

“凡人生命隻有一次,修者亦是如此。”

風鈴兒正哭著,聽到許念如此說,她抬頭,許念繼續說道:“隻有一次的東西向來都很珍貴,因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人的生命尤其如此。”

許念看向風鈴兒,風鈴兒覺得他是在交待遺言:“我本該惜命,可慶安二十三年花朝節過去的第二天,那一天其實我就該死了。”

風鈴兒淚眼婆娑,迷茫的看著許念,不懂他在說什麼,許念輕聲道:“該死卻沒死,這條命現在想想留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能用出去的話……就用出去吧。”

“小小師兄?”

風鈴兒落下的眼淚停了停,她聽不懂許念說的話什麼意思。

可是這一刻卻突然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突來的,如同這不歇的驟雨般,令人措手不及的、完全無法阻擋而來的哀意。

許念此刻站在她身前,她卻覺得這個人好像全身的喜樂,這一輩子的歡愉都被抽的幹幹淨淨,隻剩下一股平靜到令人感到悲哀的難過。

下一刻,就見許念脫掉外袍,罩到風鈴兒身上,好像是害怕小師妹冷,然後他十分迅捷的一弓身子,跳上了坡勢尚緩的冰晶山。

剛開始一段路他走的還算快,體內真氣外流的速度也不快,身上針紮般的疼痛也在忍受範圍內。

等到了半山腰,坡勢漸陡,許念不得不上手,這時身上就不隻是幾隻小針紮身的感覺了,像是萬跟磨得細細的銀針從體內向外,想要衝破人隻有那麼一層薄薄的皮膚。

更難過的是,全身的經脈都仿佛抽搐般的疼起來,許念額頭、臉上,身後背上汗水不斷流落,衣服被浸濕貼到身上密不可分。

山尖上,楚珩在墨蓮旁邊,身上漸漸發冷,是失血帶走了身體的溫度,他像是有些累了,閉上眼,因為隻能等死所以想到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他記事及早,原因大概不是他聰明,而是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受苦受難,最早能記到三歲。

而人嗎,總是對苦難的記憶記得格外清楚,能念念不忘到,可能過了大半生,生活都已安穩無憂,可曾經受過的苦難一但提起來點開頭都仍然曆曆在目。

他那時不是挨打就是被他娘丟在街頭,身上都是傷穿的也破破爛爛,有好心人把他當做小乞丐,就會丟塊饅頭讓他好歹不餓死。

但是更害怕的是,有人看著好心,卻是拐走他不知要賣到什麼地方,更有的像是要殺了他一樣,和殺豬傻狗一般好像準備把他剁了餡包包子吃。

楚珩前六年的童年生活,就是重複在被娘丟,街頭當乞丐,然後那女人又總是能把他撿回去,然後再挨打,然後又被丟……

後來呢,齊思遠奉命去找楚千華,在街頭把他撿回了三清宗,楚千華也瘋的自作孽死了,他才知道吃飽飯和有床睡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還有把他當孩子看的師父,小時候走哪都把他扛肩頭的小師叔,曾經受過的苦楚漸漸的好像也都不複存在,他的童年也終於有了些平常孩子的樣子。

雨水還在下,楚珩眼角有水痕劃過,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