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籠罩著灰白的雲,不時有細碎的秋雨淅瀝落下,使得馬蹄下的路麵微濕不燥,杜絕了揚塵的困擾。但正值微涼時節,蚊蟲猖獗,這又帶給路上的馬匹和行人以煩躁。
這次護送一位不同尋常的貴人去鹹陽,嚴冬本來是拒絕的,他自己身上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如此毫無準備地踏入大秦修行風氣最濃的城市不免有些倉促。當他聞到中間一輛馬車上傳出的驅蟲熏香後,他的不滿又增加了幾分。將士們頂風冒雪,雖然秋天沒有雪,但有風,你卻在馬車裏悠然自得。但想到馬車上的少年雖和自己年齡相仿,身份對於現在的自己實在高不可攀,嚴冬便將心頭的那些抱怨壓了下去。
行路七日,一直風平浪靜,但這卻讓嚴冬的麵色越發嚴峻。他猜到了馬車上那名少年的身份,所以他知道這份平靜有多麼的不合常理。雖然這七天他選擇的都是不容易遭到伏擊的路線,但沒有一絲的風吹草動實在是太過反常。
在一片竹海之前,嚴冬抬起手阻止了隊伍繼續前進,下令就地紮營。
一位頭戴氈帽的圓臉商人騎著馬趕了上來,先是故意抬頭望了望天……
“今日無雨。”嚴冬不等那人作態之後再來發問,直接說道。
“那小將軍為何……”
“養足體力,準備戰鬥。”
“留城就在前方三十裏,城內有官道可以直通鹹陽。我們隻需正常趕路,穿過這片竹林,在天黑之前趕到留城,到那時便可高枕無憂。戰鬥又從何而起?我看是小將軍多慮了。”
“你隻管照做就是了,哪來那麼多話?”嚴冬回頭嗬斥一聲,圓臉商人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待走到離嚴冬稍遠些的地方,圓臉商人才酸酸地說了一句:“年紀不大尾巴就翹到了天上,有什麼好神氣的?”
旁邊一名正在紮帳篷的士兵回頭說道:“你別不信,嚴小兄弟說有事就一定有事。”
“他真有這麼厲害?”
“出家人愛打機鋒也善於藏鋒,你當時嘲笑嚴小兄弟多慮,便說明你內心早已十分看不起他。覺得他年紀小?認為他此刻多慮?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在邊城兩年,殺的人比你們四百八十寺中所有人加起來都多。我知道你們是佛宗修行大德,但對於局勢的判斷,你和他是天差地別。”
商人心裏一驚,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們這些出家人整天醉心佛法渡世,對於現實生活了解太少,偽裝技術實在不敢恭維,別說我,你問問在場哪個士兵看不出你們就是佛宗的和尚?”
商人無奈苦笑,走過去一邊幫士兵拽住帳篷上的繩子,一邊說道:“會殺人隻能說明嚴冬這個人武力強大,卻也不值當你們這樣推崇他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嚴小兄弟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出任務,無論是大型戰役還是小波戰鬥,他都是獨來獨往,偏偏在邊城兩年,他的軍功是最多的。這樣的人對於危險沒有獨特的判斷,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所以他在邊城可是大名鼎鼎,沒人不佩服。你們這次真是運氣好,將軍把嚴小兄弟派出來帶隊,你們隻管照他說的做就行了。”
……
入夜,營地中人都沉沉睡去,但是營地邊的巨竹上依然有十幾名士兵睜大眼睛掃視著周邊,在邊城生死之間磨練出的習慣,使得他們對於黑暗的夜色充滿了耐心。
一聲輕響,像一塊木屑落在了木板上,在這嘈雜的竹海邊緣是那麼的難以捕捉,但訓練有素的邊城士卒可以捕捉。最外圍的三名哨兵輕輕滑下,從背後抽出蒙著黑布的鐵刀,在身後十多名同伴弓箭的瞄準下悄無聲息地向竹林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