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挨著門邊,就聽那陌生男子帶著笑意道:“在下王崎直,見過秦夫人。”
卷六 忍思量耳邊曾道 一零二章
尉遲紫菀停了步子,略微遲疑後轉過身,沒看那男子的臉,倒看向秦須,小咬著嘴唇,不知是該留還是該走。
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那人的一聲“秦夫人”,倒叫得讓她的心都抖了起來。
自打成親之後,她就不曾見過外客。梓州不似帝京那等熱鬧,人生地不熟的,她不開口出門,秦須亦是埋頭公務從不提起,於是整日便在這宅子裏,悶得似要生出蘚了。隻是驀地來了個生人,倒叫她不習慣起來。
秦須抬眼,恰觸上她小心詢問的目光,泛白的小臉上難掩局促不安的神色。
他垂眼看見她袖口下露出來的瓷盅,心裏明白她是來做什麼的,再看她那模樣,不由眯了眼道:“過來放下吧,那樣藏著也不怕燙著手了。”
語氣輕飄飄的,尉遲紫菀依言走走過去,放那小盅在他麵前,輕聲道:“看這樣子,還沒吃過東西罷。”
秦須不答,隻盯著她的手,看了半天,抬頭稍稍一笑,道:“又是你讓底下人給我留的?”
尉遲紫菀忙不迭地點頭,“中午要他們做的,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就在後麵給你熱著。”身後男子輕咳一聲,道:“秦大人如今官威愈盛,竟不知來者是客,怎的晾我於一旁不顧。”
尉遲紫菀頓覺芒刺在背,知道那男子在看她,卻也不敢回身,隻覺得不好意思得緊。
秦須咧嘴一笑,看了看身後。對尉遲紫菀道:“見一下這位王大人罷,我與他是舊識了。”
尉遲紫菀跟著他轉身,立即對上那男子的笑眼。灼灼如屋外碎落在院的金陽。
那男子一身常服,料子上等。略顯富貴,隻是若非秦須開口,她倒也看不出那人是朝庭命官。
王崎直笑得更燦爛,“子遲這話叫我聽著,真覺渾身都不自在。”
秦須也笑。“隻許你叫我大人,倒不許我也跟著叫……”
尉遲紫菀看著兩人模樣,心底不由好奇,知道秦須在帝京為官時沒什麼朋友,眼前這個男子也不知和秦須有過什麼交情,能得秦須如此和顏麵色。
隻是她心裏還惦念著桌上那粥,便扯了扯秦須袖子,“都說你這幾日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好好吃,當心身子……”
秦須側頭。微微一笑,道:“不忙。王大人遠道而來,專程是為了見我一麵。機會難得,你去後麵交待一聲。晚上多做幾樣好菜。留王大人在府上,我與他好痛快飲上幾杯。”
尉遲紫菀好奇心愈強。盯著王崎直打量了幾番,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秦須道:“以前從未聽你提起過……”
王崎直看看秦須,又看看她,眼裏是說不上來的曖昧,道:“想當日我與子遲在悅仙樓初見時,你那模樣清冽萬分,真真是個傲然放曠的才子;如今再見,竟已是有家有室地人了。隻是你連成婚此等大事都不曾知會我與士則,著實該打。還是聽了旁人所言,才知道你秦子遲竟娶了尉遲相公的千金……”
秦須自是知道他這張沒輕沒重的嘴,早先在悅仙樓也是因為他與潘可善爭吵才互相認識地,於是忙打斷他的話,止了道:“當時事出緊急,一切從簡,也未辦喜宴,所以沒有大肆聲張。我也知道對不住士則與你,還望王大人念在你我同年地份上,饒了在下這一回罷。”
王崎直已是噗地笑出來,眼裏閃過一抹黠光,若有所指地道:“事出緊急麼?原來如此。”
尉遲紫菀臉已紅透,想到秦須先前是套著什麼樣借口給尉遲翎寫了那封信,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秦須臉色也變了,“叔正,你……”
王崎直連連笑道:“開個玩笑罷了,難不成還真被我說中了。”
他又看看尉遲紫菀,“秦夫人比起從前倒是變化甚大,在下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尉遲紫菀一驚,抬頭望向他,這人何時見過從前的她?秦須也奇了,挑高眉毛看著他。
王崎直將兩人神色看在眼裏,遂笑了笑,道:“殿試放榜之後,我曾至相府拜謁尉遲相公,有幸見過夫人一麵,隻是夫人不知罷了。”
尉遲紫菀這才明白,這人也是今年才中進士的,怪不得與秦須相識。
王崎直忍不住又笑了笑,接著道:“當時夫人正在院子中,命幾個家丁上樹去捉一隻貓兒,那些人麵上神色,我至今還記得非常清楚……”
再無旁的事情能比得過此時她的尷尬情境,尉遲紫菀耳根發燒,隻覺得沒臉抬頭看秦須,以前自己在相府裏無法無天慣了,卻沒想到會落在別人眼中,又在這種時候被說了出來。
“說來還真是……”她紅著臉喃喃道,“讓王大人見笑了…王崎直見她略帶害羞地模樣透著些許風情,不由怔了怔,又忙道:“是我多嘴,唐突了夫人還不自知,”又看向秦須,“子遲莫怪,我這人就是嘴快。”
王崎直看尉遲紫菀的眼神盡數落入秦須眼底,他心裏平白起了一陣不快,胸口又有些發悶。
不去辯明心底裏那情緒究竟為何,秦須扯出些笑容給王崎直,又對尉遲紫菀輕聲道:“你先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