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

“真的?”夏初七微驚。

趙樽冷眸微眯,“能執天下之牛耳者,必不擇手段。”

夏初七喔了一聲,心裏話:這廝該不會一直在默默看著她對哈薩爾使壞,然後一個人偷偷樂嗬著去了一個對手吧?

瞄著他漫不經心的眼神,她突覺這種可能性極大。

苦巴巴撇下嘴,她有一種被人賣了還幫他數錢的沮喪感。

“趙十九,你太無恥了!”

趙樽麵色表情,“不無恥,我還是趙樽?”

“好吧,你贏了。”夏初七挑高眉頭,“我幫了你,還不快誇誇我?!”

看著麵前執意跟他上戰場的女人,趙樽心窩子裏熱了熱,當著萬千將士的麵,伸臂過去握住她的手,與她並排坐在馬上,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沒有說感謝,卻盡在不言中。

戀人之間,有時無需言語。隻要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就可以傳遞給彼此的力量,也將“此戰必勝”的信念點燃。

夏初七笑,“都看著你呢,開打吧。”

溫暖的力量從她的手上傳遞過來,在趙樽的手心化開,就像寒冷的冬季在火爐上烤火,手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他道:“好。”

夏初七抽回手,靜靜看著他。

他身上黑金的戰甲閃著肅殺的光芒,高揚的大氅在風中撲撲作響,仿若一隻桀驁的鷹隼,冷漠、殺氣凜然。而他身後潮水一般看不到盡頭的晉軍將士,則是他進攻城池的尖利鋼刀。

這是他的天下。

也是一個風雲際會的饕餮盛宴。

他麵前的居庸關,是橫在他麵前的一個跨欄。跨過去將會是榮光萬丈,跨不過去,便有可能屍骨成堆。不論如何,這一役,終將用鮮血來堆積。

“我會陪著你。”

趙樽點頭,目光涼涼地看向麵前陳舊斑駁城牆,還有城牆上如同鬼火一般的火把和火把底下完全看不見麵孔的南軍,慢慢拔出佩劍,抬高手,冷冷一喝。

“進攻!”

一聲令下,三軍沸騰。

這一刻他們等待了許久,從起兵到蠶食掉北平府大大小小的城鎮,再加上備戰居庸關,已過去了一個多月。生死麵前,勝負未定,多餘的言語已無作用,有的隻有從晉軍兵陣中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傳來的嘶聲呐喊。

“衝啊!”

“殺!殺!殺!”

衝與殺都是一種力量。

步軍、騎兵、弓兵、炮兵……各司其職,在馬嘶聲和喊殺聲裏,往前衝去。震天的號角“嗚嗚”作響,低沉的、肅殺的、帶著硝煙味兒的聲音,振奮著人心。這一刻,所有人的力量擰成了一股繩,他們要的是撞開那扇門,爬上那堵牆,占領那座城。

“預備!”

神機大營的指揮高高揚著手上的小旗,炮兵填炮,對準了前方的城牆,那火炮黑乎乎的洞口,像野獸一樣張開了血盆大口。

“放!”

指揮旗一落下,火炮瞬時擊出。

“砰砰”的爆炸聲,炸向了城牆。

天地仿佛也被震動,濃煙滾滾,襲上了半空。

居庸關城牆上,慘叫聲入耳,鮮血順著古舊的牆體落下,染紅了灰敗斑駁的石料,滲入、再滲入,成為了一種痕跡,將永恒地訴說著這一戰的滄桑。

“殺啊!”

“殺殺殺!”

炮擊聲裏,步兵、騎兵協同往前推進。磨亮的刀槍、瘋狂的戰馬、獵獵的纛旗,居庸關風起雲湧,嘶吼震天,“晉”字旗在排列整齊的晉軍大部隊中間,帶著爍人的力量,引領著晉軍山呼海嘯的往前衝擊,如同一波波奔騰的潮水,黑壓壓湧向居庸關。

這是一場預料中的死戰。

而進攻之戰,破門時死亡率最高。可是,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傳入城牆上守軍的耳朵裏,不是勇氣和力量,而是驚懼與恐怖。

晉軍神勇,他們早有耳聞。但他們卻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威力的火器。每一次炮響,整個城牆都在震動。如同地震一般,牆體劇烈的搖晃著,似乎下一瞬就會倒塌。

終於,他們明白了,那些南軍的城池為什麼會在晉軍的火炮和鐵蹄之下,以飛一般的速度投降歸順——那分明就不是火器,而是神器。

“報告大將軍,快要守不住了。”

火器的光線,映紅了城牆。

也映紅了居庸關守將傅宗源的臉。

看著跑步前來報信的參將,他鐵青著一張老臉,死死瞪著他,兩隻眼睛在火炮爆炸時激起的強烈光線中,仿佛也在燃燒。

“飯桶,一群飯桶!”

幾名將校紛紛低下頭,答不上話來。

“伍通,快,向盟友救援。”

傅宗源在呐喊,聲音卻被淹沒在炮聲裏。

“是!大將軍——”頂著震天的炮響,那叫伍通的參將“噔噔”往台階下跑去,可他還沒有走下城樓,便見台階上匆匆上來一人,越過他的身軀,單膝跪在傅宗源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