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綿踉蹌地後退一步,“謝隨,你當真從來不考慮你自己。”
謝隨隻是寡淡地笑了笑。
柳綿綿咬住唇,捂著腰上傷口轉身便走。走到門口,卻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你要小心,她畢竟是睿王的人……我殺不了她,總還會有人來殺她的!”
她離去了。
“丁零、丁零”,是謝隨撒了手,手中的幾塊長鞭碎片也終於落在了地上。
“哐啷”,是謝隨的長刀也脫了手,掉落下來。
他扶著灶台,慢慢地喘著氣,很久、很久之後,才終於轉過身,看向完好無損的秦念,發白的薄唇微微地一笑。
“沒事了,嗯?”
***
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以為不論出了什麼事,隻要如此對她溫言軟語摸摸頭,一切就會安好了。
但秦念卻已經不會再相信這個魔法了。
她輕輕地開口,像是害怕會驚動什麼,“她隻是想讓你離開我,因為皇帝要對付我……”
謝隨笑了,“她想讓我離開你,你反而還為她說話嗎?”
秦念那清亮的眼神仿佛蒙了灰,“可是……她說的都是真的。睿王也好,極樂島也好……”
“我知道。”
秦念一下子抬起了頭。
謝隨道:“可是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與旁人本沒有關係。”
春日的午後,陽光透過窗,融融地鋪灑在這個小廚房裏。重傷流血的男人,他的聲音卻也像陽光一樣,溫和安定,沒有絲毫的懷疑或不快,他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與旁人本沒有關係。
秦念低著頭,上前一步,伸手去揭謝隨那破碎的衣襟。謝隨抬起手來想擋住她,卻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他淡淡地笑,“功夫不濟,拖累你了。”
從肩頭到胸口,那鞭上倒鉤一路狠狠地劃了下來,皮肉俱翻卷起來,連碎掉的衣料都陷了進去。她看著這猙獰的創口,喃喃:“你明明說過的。”
“嗯?”謝隨微抬眼。
“你明明說過……自己的力氣比敵人的力氣要珍貴,自己的功夫比敵人的功夫要珍貴,自己的性命比敵人的性命要珍貴。所以能逃就逃,逃不過就躲,躲不過再拚。如果總是隨隨便便就受傷,難免有一日隨隨便便……就死了……”
她將他說過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可是她越是說,身子就越是顫唞,直到最後,竟不成語調。
謝隨安靜地凝視著她,“你想讓我聽她的話,離開你嗎,念念?”
秦念咬住了唇,半晌,用力地搖了搖頭。
“嗯。”他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滿足,好像隻要她的這樣一個否定,甚至都不需要她說什麼話,就已經足夠了,“我還有你要照顧,總不會隨隨便便就死的。”
她並不太相信這句話,但她的心終究是已經漸漸地落回了實處。
“念念。”他歎息一般喚她的名,終於抬起的手,卻隻是將她落在頰前的一綹發絲輕輕拂到了耳後。她的容色看起來比他還要蒼白,眼神倉皇,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了,卻到底沒有哭。
“……念念。”他又喚了一聲,好像是希望隻用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讓她明白自己想說的千言萬語一般。
***
謝隨躺回了柳綿綿躺過的那張床上。
原因是秦念的房間離廚房更近,且更寬敞、更明亮。秦念重新生起了灶台的火,一麵煮著粥,一麵將小刀在火上烤了烤,便過來給謝隨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