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他一直想嫁給我!可是……我連他的手術同意書都簽不了,我沒錢給他付醫藥費!我沒用,真沒用!你告訴我,你給我指條明路,我到底該怎麼辦!”

遊方的眼眶裏已經盈滿淚水,他用力仰著頭,不想讓淚水碰到臉上的傷口,一字一頓地說:“沒有錢就去賺,沒有地位就去爭!早晚有一天,我們都能堂堂正正地宣布自己的性向,都能光明正大地陪在愛人身邊!別哭!我們都得堅強一點!不能認輸,不能垮!聽見沒有!陪著他!劉進,陪著他,不離不棄。”

“好,不離不棄!”

☆、情書

第三天。路遙躺在床上,看著他媽媽在病房中忙碌著,心裏默默算著:第三天。

從醒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

林曦、程權、傑森,過去的同事、親戚朋友、專門過來的網友都見過來,甚至劉進都形容憔悴地露了個臉,唯獨遊方,沒有出現……

他知道遊方肯定想來看他,無論對方此刻是滿懷心疼還是憤怒,是糾結於他的病還是他舍己救人的自以為是……遊方都是想見他的。

可父母不讓他進病房來。

不用相熟的朋友們擠眉弄眼的暗示,路遙也很明白問題的症結所在。

可他沒辦法。

沒法說話,父母又不給他任何電子產品,隻給他紙和筆。

他曾經掙紮著想離開病床,發覺眩暈是小,母親的眼淚和父親的怒目讓他根本拉不動步子……如今這份親情他也算失而複得,實在拿不出當年推門離開的狠心。父母那種心碎的表情,他已經沒有勇氣再看第二次……

就算他在紙上反複地寫“讓我見見遊方””哪怕隻有聲音,讓我聽聽他的聲音”也沒用……父母需要做的,不過是裝作沒看到,然後趁他休息時,把這幾頁紙撕毀。

路遙閉著眼,聽著紙張被撕碎地聲音,就感覺被撕掉的是自己的心。他用手握住胸口的兩枚戒指,逼迫自己快些休息,快些痊愈……隻有這樣,他才能走出門去。

雖然他可能要永遠失去自己的嗓音……當初吸引遊方墜入愛河的嗓音。

路遙很惶恐。

當人被病痛纏身的時候,總是會變得格外脆弱,喜歡胡思亂想,在虛妄的恐懼上附加更多不幸。路遙明知道遊方對自己的愛並不膚淺,卻忍不住嚇唬自己:我說不出話了,遊方不愛我了……我要永遠失去他了……我會變成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公司,不,不會有什麼公司了……

他的情緒在封閉的病房中變得越來越暴躁,終於在這天午飯時掀翻了飯盒,把路爸爸親手做的木須肉和白粥打翻在床上……直到看到路媽媽紅了的眼眶,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內疚一瞬間席卷了他的心,他立刻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連“對不起”都無法說出聲。

令人絕望的無力感。

路遙對母親勉強笑笑,側身按了呼叫鈴。小護士立刻跑過來,看到一片狼藉的床鋪,驚呼一聲,連忙跟路媽媽一起收拾。然後,在路媽媽彎腰把床單放進臉盆時,塞給路遙一張小紙條,還朝他眨眨眼睛。

路遙一愣,飛快地把紙條塞進寬大的病號服口袋裏,不動聲色地看著小護士把床單抱走。等路媽媽給他換好新的被子,便安靜地躺下,閉上眼睛。

路媽媽則像往常一樣,在門邊坐下,拿出毛衣針開始給路遙織毛衣。

路遙把臉埋在被子裏,隻撐開一點小縫讓光漏進來。借助這一絲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紙條上的文字——清瘦有力的,屬於遊方的字跡:“不能說話憋壞了吧?也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你勾搭年輕小護士和英俊小醫生了。說來還不是你第一次說不出話,記得嗎?謝謝你把程思救出來,至於救的過程……等見了麵我再跟你算賬。路遙,你讓我等你,我等了。現在,輪到你等我……耐心一點,聽叔叔阿姨和醫生的話,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見麵,一定會在一起。連死亡都不能奪走你……我們還有一輩子要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