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侍都說,嫁人當嫁顏如玉,你看看,倒底是男生外向,滿心滿眼地都覺得自個妻主好。”
我瞬間被這句“嫁人指南”惡心到了,而那樣的濫美之詞,也不像是出自安遲之口。所謂“溫柔體貼”更是沒影的事,要知道我和他成婚半餘年來,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出,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對他“溫柔體貼”。
“都是旁人的謬讚,其實,顏玉也不過爾爾。”台麵上的話自是少不了。
一番旁敲側擊的周旋,話中有音,警告威脅皆有,我也算聞弦歌而知雅意,將太女派係會安分守己的意願,拐彎抹角地暗示了回去。
女帝卻已在一邊聽得不耐煩了,以累為借口,匆匆回了寢宮,留下太後給說的已說完,也不好與外臣獨處,便隨即也走了。
勞心勞力地應付這兩尊神佛,再加上初夏的豔陽高照,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是後背透濕。
我舒了口氣,緩緩穿過花鳥繽紛的庭院,剛走到內閣大殿門口,便看到了抱霜站在石階上,目光冷冷地望著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轉眼間,他似乎已不再是那個貪財的大內首輔。其實有女帝的寵愛,他什麼樣的金山銀山得不到手,他或許是太過寂寞了,需要用收集錢物做消遣,打發時間。
就如同別人飼養寵物,求神問卜,全都是孤獨人的精神支柱。
女帝還是太女時的那個少年戀人,因為重重險惡的宮廷鬥爭,最後淪為政治犧牲品。可現在看來,他也不是那種柔弱可欺的男子,反倒有些敏銳多疑。
我會好奇地思量,那場犧牲,到底是當時的他技不如人,還是後來的歲月無情磨刻?
“顏大人,”他勾著嘴角,草草向我行了個虛禮,“雜家有話對您說……”
第七十七章 生 子
炫目的陽光透過花紋精巧的格子門,那一個個規整的菱形橘色,斑駁地照在抱霜的半邊麵孔上。(讀讀窩小說網 Www.Duduwo.com)他秀目半斂,神情冷漠,俊朗的臉龐略帶成熟的棱角和滄桑。
“對聰明人,我都是有話直說,”他沒有將平時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掛在嘴角,用平直的聲音道,“說實話,我從來都不喜歡宮裏貌合神離、拐彎抹角的一套,你剛才也聽到的、看到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管你對陛下抱著什麼樣的心思,最好不要存什麼利用的鬼念頭。”
我笑了笑,心想他的警告似乎用錯了對象:“顏玉從來都是忠於陛下的。”
他看似不耐,皺了皺眉頭,誠實地道:“女帝為了保護我,並未公開我和她的關係,雖是如此,我也不怕有心人利用,死,我從來不怕,若是有一日她早我去了,就是鳳後沒有殉葬的旨意,我也不會獨活。”
這便是矢誌不渝,情比金堅?
我聽了一愣,想起彌月種下的蠱蟲,心底不由泛出幾分酸脹感來,又怕自己失態,隻得壓下心頭的不適,露出萬分誠懇道的表情:“剛才在庭院裏,顏玉真是不慎聽到的,顏玉發誓,絕不會以此,借題發揮!”
他見我一臉誠懇,才緩和了臉色,那張鍍上暖陽的臉龐,帶著幾分羽化成仙的朦朧,如同一張蜻蜓的翅膀,淒迷易碎,帶著一圈七彩柔光。
“其實,陛下也隻想能得個自己的孩子,萬萬不可做儲君,隻當個閑散的公主或皇子,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不要重蹈她當年的覆轍,”他斜眼看著被格子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碧藍如洗,纖塵不染,但他的眼神卻如此哀傷,仿佛天空越美,越反襯得他們不幸,“一個遠離這個華美牢籠的孩子,自由而富足地過一輩子,做她之前從沒嚐試過的事……”
晦澀哀傷在胸口滋長,片刻便將胸腔填得滿滿。
我何嚐不心知肚明?
他們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不要說孩子,就是他們的命,都是無法保全。而這一切不過是那個惡毒的父親,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將來,給他們構築虛幻的夢境,女兒肚子裏那條醜惡的蟲子,就是他這場惡行的罪證。
我恍惚地站在門前,望著破碎的碧空,發現它清冽純淨,但也遙不可及……
今夜月華如練,燭火流螢,清輝曼妙地傾瀉在軒窗外的梔子花上,花香濃鬱醉人,伴著涼風吹進了屋子。讀 讀窩 W-w-w.d-u-du-wo.c-o-m。夏季的夜晚總是特別熱鬧,促織、紡織娘、金鈴子……和著遠處池塘裏高高低低的蛙鳴聲,如天籟般傳來。
剛沐浴完畢,我一身清爽地從耳房裏走了出來,穿著未經染色的絲綢褻衣,寬鬆而飄逸,水汽凝結在淺粉色的皮膚上,與輕柔光滑的絲綢親密地粘連在一起,滴水的長發搭在胸`前,尾稍落在高高挺起的肚子上,片刻便透濕了一大片。
“怎麼不擦擦再出來?小心別著涼了!”
容錦見狀合下手中的書,從屏風上抽了一塊柔軟的棉布,將我拉到軟榻上,仔仔細細地擦幹。
柔光冉冉,將我倆的剪影投照在牆上,淡淡的人影被燭光拉得老長,溫情脈脈,百般親昵。
“錦兒,你可知道抱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