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乾清宮內,趙諾正在回話。
“她睡下了?沒有再鬧?”穆澤一邊看著奏折一邊問站在自己身後的趙諾。
“是,老奴等郡主歇下了才回來的。”趙諾低聲回答。
穆澤看著奏折,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摔了不少東西吧?’他都能想象到,接到聖旨的安陽會發多大的脾氣,鳳陽宮內的東西就算摔完,隻怕她也出不了這口氣。穆澤想著想著,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老奴已經讓他們補上了。”趙諾隻答到。
穆澤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好像低著頭什麼也沒有看的趙諾在穆澤點頭之後,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郡主吵著要見皇上。”他不該多嘴的,但是他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穆澤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過了一會兒說道:“朕會去見她的。”
趙諾沒有再說話。
沒有再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穆澤又開始看放在自己麵前的奏折。
他心裏想問問,安陽今天到底發了多大的脾氣,想問問她還說了什麼,但是他最終什麼也沒問,她的婚期就在一月之後,沒有什麼好問的。
鳳陽宮中,聽到趙諾離開之後的安陽睜開了雙眼,盯著頭頂的床幔,隻留了一盞燭燈,她連床幔的顏色都看不清。
安陽躺在床上,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她等來的不是歸來的父兄,而是噩耗。
那一年,開春不久,邊關傳來消息,西北突厥進犯,邊關守將向朝廷緊急請求支援,父親臨危受命,率三萬大軍開赴邊疆,年僅十七歲的長兄當仁不讓,擔任大軍先鋒,隻有十三歲的二哥,第一次上戰場,走之前,他來看安陽,說他也要去戰場殺敵,小小的年紀,滿滿的激動和期待,他以為自己會與父兄一樣建功立業。
任務緊急,他們一刻也不敢耽擱,甚至都沒有時間把年僅四歲的安陽送到舅舅家,父兄就要率軍出發,隻能把她交給家中的奶媽照看。
父親和大哥常年在外征戰,他們走的時候,安陽並沒有意識到這次與以往有任何不同,她雖然不舍,還是懂事地不哭不鬧。
後來的事情,安陽就不知道了,他們在戰場怎樣英勇殺敵,怎樣運籌帷幄,安陽都不知道。
她再有父兄的消息已經是冬天了,他們走了快一年的時候,宮裏忽然來人,要接安陽進宮。
她到了宮裏,見到皇上,當然,還有他身側的皇後。安陽乖乖下跪行禮,卻在還沒有跪下去的時候被皇後抱進了懷裏,她神色戚戚地看著安陽,心疼地摸著她的頭說:“乖孩子。”
安陽不明所以,她見過皇後幾次,她跟著外祖母和舅母來宮中參加宴席時,皇後也會走到自己身邊,摸摸自己的頭說“乖孩子”,但是這次安陽覺得奇怪,她看向上麵坐著的皇上,希望他能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可是太遠了,她離皇上太遠了,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看到端坐在那裏的人,好像也在看著自己。
“安陽。”皇後在叫她,除了父兄,別人都叫她安陽。
安陽重新看著皇後,即便是小孩子,她也知道皇後極美,她溫柔地叫她的名字,溫暖的手拉著她小小的雙手,看著她說著最殘酷的話:‘邊關剛傳來消息,你父親和哥哥失蹤了。’說是失蹤,卻一個月都沒有搜尋到任何蹤跡,大人都知道,他們已經葬身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