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件讓人多麼愉快的事。

忽然,我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頭痛。無預兆地,大量記憶湧入腦海,像夜空綻放的禮花,每一道焰火都是一段畫麵。信息量是如此之大,我好不容易才穩下心神,試圖從中讀取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屬於西洛的記憶。

“怎麼會……”

西洛做過什麼,說過什麼,想過什麼……我全都知道了。

……事情是這樣的。

西洛從欄杆上打穿自己的腳,掉下去的時候,酷拉皮卡迅速衝上去,用鎖鏈綁住了她的腰。

誰知,西洛早就料到這一點。她假裝很後悔,向酷拉皮卡道歉。在他分神的瞬間,西洛抓住鎖鏈用力一甩,鏈子那端的酷拉皮卡就被她從飛艇上甩了出去。

酷拉皮卡先是吃驚,隨後很快冷靜下來,也是一甩臂,鏈子像緞帶一樣旋轉著解開,居然就把西洛扔回了飛艇的露天平台上。

西洛愣了一會,跑到欄杆邊上,看到下麵越來越小的人影,不由驚叫:

“酷拉皮卡——”

這便是我在最底層的夢境裏聽到的尖利女聲。

緊接著,西洛想都沒想,撐著欄杆一個翻身,也跳了下去。

直到這一刻,西洛才真的震驚了。

跳下去的瞬間,她意識到自己想救他——救這個她所憎恨的種族的幸存者、她的殺父仇人的兒子。

十三層樓梯,每層對應一個人。其中十二個是蜘蛛,另一個就是酷拉皮卡。所謂“殺死”並不需要真正確認死亡,隻要她認為已死就行。她認為蜘蛛必死無疑,掉下去的酷拉皮卡也是。已經達成十三人的目標,她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西洛是為了複仇而生的。

傑克之死究竟誰的罪?是窟盧塔族,是幻影旅團,還是自己?陰錯陽差,一切的源頭已難以追溯。既然已經理不清了,那就讓那天有關的所有人陪葬吧……連自己一起。

之前在錄影帶裏看到,她用海德的懷表進行自我催眠。我一直以為那是在控製我的思想,其實她催眠的是自己。當然,這些行為也或多或少影響了我的精神。至於催眠的內容……

「我的仇人是……幻影旅團、窟盧塔族遺孤……以及我自己」

「複仇就是我的一切」

「他是殺父仇人的兒子……我恨他」

最後一條,是每次她意識到自己對酷拉皮卡產生了特殊情感之後,進行的自我洗腦。

她是個完美主義者,不允許自己的意誌有任何動搖。而在自己條件反射似的跳下飛艇,試圖去救酷拉皮卡的時候,她終於崩潰了。

在那些記憶的碎片裏,我發現西洛所獨有的記憶,是從海德的診所那裏開始的。也就是說,在此之前的十二年裏,我們是一個人。所以,西洛會喜歡上酷拉皮卡,其實並不奇怪。

無論如何催眠,她還是產生了憎恨以外的感情,對象還是她所憎恨的目標。世界觀被推翻了,她對動搖了目標的自己,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然後,她就自殺了。

西洛不是壞人。

她隻是,比較極端。

在西洛的世界裏,容不下第二種色彩。

理完這一段,切換到另外一段記憶時,我睜大了雙眼,眼淚自己從眼眶裏飛了出來。

那本安娜的日記,為什麼會在伊狄部長的房間裏?

原因很簡單。

……原來,死亡真的可以有兩次的。

伊狄就是安娜。

當年的難產死亡,隻是安娜借以離開傑克的戲碼。而能讓一個妻子拋棄丈夫,讓一個母親拋棄剛分娩的嬰孩的理由,聽起來似乎很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