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談回到這座城市，已經第二天的下午了。
似乎連天氣都在和他作對，一整天都是陰沉沉的，讓人覺得壓抑不已。
古談知道妻子在醫院，期間也幾次打電話，卻是都沒有接通過。
就連鄰居和童遠山的電話也是關機狀態，將他急得團團轉。
心中隱隱的不安感滿滿的湧了出來，妻子沒有道理不接他的電話。就算她身體不方便，那麼童哥呢？童哥就算是公司裏的事情再多也不可能不接他的電話啊……
他一下飛機就直接坐車來到醫院，醫院裏到處都是人流攢動，他走到服務台就問：“是不是有一位古太太在你們醫院？”
服務台上的小護士看他一眼，說道：“你是她什麼人？”
古談回答說：“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昨天生產的，現在人怎麼樣？”
“丈夫？”那小護士冷冷得看她一眼，冷笑著說：“人都已經不在了，你終於是回來了。怎麼樣？你居然現在還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古談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四下裏都是嘈雜的人聲，可是他卻聾了一般，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場夢境。耳邊的聲響隻剩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疲憊極了，幻覺中的耳鳴。
他僵立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問道：“你說……她死了？”
他的妻子死狀太淒慘，而且臨走之前還一直抓著大夫的手，讓他們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孩子，還讓他們告訴自己的丈夫，叫他不要傷心。所以醫院的很多人都知道這個難產而死的女人。現在看到她的丈夫，小護士年輕氣盛，覺得忍無可忍，不由揶揄說：“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丈夫，自己的妻子生孩子不在身邊也就算了，居然連她不在了都不知道！那個傻女人，臨終之前還一再怕你會傷心，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心！”
古談隻看到護士的唇形開合，仿佛一點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揶揄。他隻是愣愣地問：“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死的？！”
“這還用問？”護士反唇相譏，“你難道不知道，生孩子對每個女人都是一道鬼門關嗎？她難產大出血，送來的又晚。要不是人堅強一直挺著，恐怕連孩子也保不住了！”
古談呆呆地站在那裏，隔了好久，他才沒表情地說：“我要見她。”
醫院裏向來不少生死離別，護士見多了，倒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像眼前這個男人是這種反應。他一身西裝革履，腳上的皮鞋鋥亮，怎麼看都是個商界成功人士。大概他們這類人都會把感情看得很淡吧，要不然怎麼會聽說妻子亡故，還平靜的如此令人發指？
小護士看他一眼，眼神中不免又多了兩分輕蔑。這樣的男人，就算皮相再好，再有錢又有什麼用？隻可憐了那個死去的女人，到死都還對他念念不忘，當真是不值得。
護士將古談帶去了太平間，自然也有當時負責手術的醫生隨行。看到妻子的遺體之後，古談還是麵無表情的樣子。隨著醫生護士走出來，在走廊裏問：“我的孩子呢？”
小護士聽了這話，終於是急了，也不顧醫生在場，大聲質問道：“你的妻子都已經去世了，你連一滴淚都不肯為她掉，心裏想的隻有你的孩子？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古談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一雙狹長黑沉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他抬眼看著那護士，那死人一般的目光倒將那個義憤填膺的小護士嚇了一跳。他仍舊重複著剛才的話：“我現在想去看看我的孩子。”
“你！”小護士捏緊了拳頭還想再說什麼，可是那醫生已經攔住她：“別胡鬧。”
小護士恨恨地閉嘴，那醫生對古談說：“孩子很平安，是個七斤多重的男孩。太太臨終前告訴我們孩子叫皓皓。當時孩子有些缺氧，現在在育嬰室裏，我們現在就帶您去看他。”
皓皓？
那還是他和妻子生前的約定，現在終於有了皓皓，可是皓皓的媽媽，你又去了哪裏呢？
古談看著繈褓中的嬰兒，眉眼間與亡妻果然十分相似。那個時候他突然恨極了自己，妻子這樣死去，而他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心裏麻木的厲害，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痛的。他想起小護士說的話，突然苦笑著問自己：“古談，你他媽到底還算不算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