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5)(1 / 2)

後來的日子便平靜很多了,像水一樣,平緩地流逝而去,讓人絲毫都察覺不出來。

隻是有一日,她突然瞥見滿天的雪花從灰撲撲的天空中落下來,才驚覺,原來冬天已經到了。

一年便又這樣過去。

徐娘子說,她終於成了一個真正的歌姬,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姿態自成。

她也覺得自己似乎和從前不一樣,就連膽子都比以前大了許多。

甚至連在台上彈錯了曲子她都不在心驚膽戰了。

他還是時常來酒館裏飲酒聽曲。

點的還是那首《江城子》。

自那次雲山寺後,她便再未和他說過話。

隻是會偶爾抬起頭,朝那閣樓上看去,他每次來必坐在同一個位置。

每一回抬起頭,總能瞧見他坐在那裏。

他身後的那扇窗戶,無論是春柳拂動亦或是夏雨淋漓,還是冬雪飄飄,她總能看見。

他偶爾也會抬起頭,和她相視一眼,然後輕輕露出一個笑。

就像是她每日清晨推開窗時,能瞧見的那株長在院子裏的榕樹,枝繁葉茂,青翠怡人。

大雪的第十日,她在台上唱完曲,捧著琵琶下台來。

突然想起,今日並未有人來點《江城子》,便下意識地抬頭朝閣樓上看去,那裏卻空無一人。

她隻覺得有些奇怪,卻並未多在意,直徑朝後院走去。

她的房間在二樓,小丫鬟去為她拿取暖的炭火,她抱著琵琶,一步一步地走上樓去,露出打開的窗戶時,一陣風吹著,送了大片雪花進來落在她懷裏的琵琶上。

雪花輕盈,頃刻便融化了。

她微微側頭,便聽見窗外傳來聲音。

聽著似乎有些耳熟,她便走了過去,朝窗外看。

窗外一片大雪茫茫,街道被鋪成了一片雪白色,路上行人很少,且皆行色匆匆。

可樓下卻站了兩個人在那兒,看起來似乎是停留了許久,肩膀上,頭發上都落滿了雪花。

那是一男一女。

女的,她不識得,卻見是一個身穿孝服頭簪百花舉止柔弱,麵容姣好的年輕人。

此刻正用雙手緊緊扯住男子的衣袖,似在苦苦哀求什麼。

而那男子,卻身穿藍衣,雖然被女子拉扯住了,卻還是站直了身體,盡量保持兩人的距離,避免不必要的身體接觸。

她隻在樓上站了片刻,便已知道這上演的是何種戲碼。

她在這酒館裏待了這麼久,這樣的戲碼不知已經見過多少回了。

她本來是笑一笑便要離去,卻突然瞥見那男子的樣貌。

這男子居然是他。

怪不得今日沒有人點《江城子》。

她站在窗邊,看著樓下,輕聲開腔說話。

“不過是件小事,怎的拉扯這麼半天。”

樓下兩人皆是一愣,然後他便抬起了頭朝樓上看來。

大片的雪花自天空中飛揚而來,她站在樓上,穿著一件紅色的衣裳,懷裏抱著琵琶,說話時神情很是從容平靜,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雙唇紅豔得如剛碾碎的紅花花汁,可眉眼間卻盡是淡漠之色。

安靜地立在這雪白的天地之間,看起來又冷又豔,令人注目卻又不易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