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嘴角一沉,道:“師長過來再說。”

他因著已三日不曾寐眼,如今又是道不出的憔悴不堪,那陸軍師長端詳了幾分,雙手給他拱上了“戲館槍殺案”的證物,道:“屬下在現場隻尋到了這根被切斷的主電線,想是歹人太過奸詐狡黠,除此之外再無落下任何蛛絲馬跡。”傅作翊捏住那根切口平整的電線來回*細細斟酌著,轉念一想,又問:“梅先生的傷如何?”那陸軍師長如實回道:“人已經醒了,傷勢也穩定下來了,如今正安排在屬下府裏養著。”他頷首道:“這次多虧他舍命來救,師長好生顧著他,待他傷好些再派人送他回去。”那陸軍師長答應了一聲,又遲疑著開口:“不過……那梅先生倒有一事相求……”他緊了緊眉頭,說:“但說無妨。”

陸軍師長臉色稍緩,見他亦有意聞其詳,便依照梅龍的話如實道來。傅作翊一麵聽著一麵點著了一支雪茄,一口一口吐著煙氣,朦朧中他的眼深不可測,明亮得足以令天地失色。陸軍師長娓娓道著,那梅龍之意便是托師長啟示他能否在傅家軍中尋個薄職,因著此回受傷頗重,更甚傷及丹田之處,唯恐日後摔了其寶軒戲班當紅武生的衣缽。

傅家軍的戎兵素來是軍校出身,即便是最不堪一擊的哨兵也得經過嚴密的訓練才可入職,此番若是破例招名戲子入營不免會落人口舌,細想一層,其實那日在寶軒戲館他已察覺梅龍眉朗星目絕非平庸之輩,爾後又在突如其來的亂槍掃射中舍命相救,如此一來,倒像是事有蹊蹺,他一眼望便望到案上那根斷電線,總覺此事不簡單,想必是有人盤踞於暗處默默操縱著一切,於是他頓然將煙頭摁熄在玻璃煙灰缸裏,低沉啟齒道:“此人不可信。”

那陸軍師長微略一怔,他原也是受人所托,顧慮梅龍曾救總司令於水深火熱之中,平日裏自然對他客客氣氣,想著自個兒也是老兵老將,年老權薄是遲早的事兒,若能辦妥此事,梅龍日後若是扶搖直上,這流水人情還是不敢忘卻的。那陸軍師長不防他說出這樣一句來,兀自咬唇,心裏卻是沒了底,竟不知如何接下話匣子。

傅作翊正色道:“不過……不管他有心還是無意,這子彈倒是擋得實實在在,咱們行軍打仗的最重知恩圖報。這樣吧,師長回頭給他安排個無關要緊的虛職便是了,即便他居心叵測,叫他在我眼皮底下也不敢無法無天。”那陸軍師長忙附和說:“總司令說得極是,屬下想起司令府裏倒是置著一空位,回頭自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第五章】(2)欲將心事付瑤琴

【第五章】(2)欲將心事付瑤琴

“戲館槍殺案”在盛京傳得個沸沸揚揚,總司令在寶軒戲館死裏逃生一事則被報紙大肆報道,一夜之間謠言四起。此案也由於毫無蹤跡可尋終歸隻能草草了之,畢竟事關人命,陸軍總司令傅作翊日前便電聯了盛京當地的警察局,委任其局長繼續展開跟蹤追查,一月之內務必揪出幕後黑手。

此案調查得如火如荼之時,梅龍的傷亦恢複得差不多了,今日便是那陸軍師長安排他在司令府就任守門步兵的第一日,雖是小兵小卒的職務,可這出“苦肉計”還是順水推舟令他涉足了司令府,當初若不是關雪執意要與傅作翊共存亡亂了原定計劃,他也毋須依照李民堅所言替仇人檔槍來接近傅作翊,等待下一回的伺機行動。

如今寶軒戲館已因作為案發現場而被警察局查封,他失了住處唯有暫時在士兵集營地落腳,待晚上輪班時方才隨軍進入司令府接令站崗。據同一師的步兵所言,他所負責把守的地方便是那棟在司令府裏有凶屋一說的已故三姨太舊居——小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