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話的,說什麼應該跟你出來見識,我又不是你的誰,我又不是司令夫人....”

話音猶未落,她便知曉自個兒是說錯話了,她從未預料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態,聽上去便像是一個小姑娘向自己的小情郎鬧別扭的模樣,心中早已萬分驚愕,兼之方才的話讓傅作翊聽見了,便是覺得自己存了什麼心,不由得立馬咽下餘下的話。她心中頓時忐忑不安,不曉得是犯了什麼毛病,竟當著傅作翊的麵兒吐出這樣的話來,僅是極尷尬地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他一眼,卻見他對她的話恍若未聞,隻是輕輕抿著那冰涼的液體看向窗外,目光如膠若有所思。空氣中的溫度似乎瞬間冷至了冰點,她轉念一想,隻是找著最能緩和氣氛的話來講,卻是裝作振振有詞地開口:“呃……你這哪裏是‘與時俱進’?分明便是‘崇洋媚外’。”

“什麼叫崇洋媚外?”他的聲調駭然提高了幾分,手中的玻璃高腳杯赫然頓在唇邊,他雖則心裏清楚她是無心之言,可這個敏[gǎn]的詞便如同一根帶刺的馬鞭硬生生地抽打在他心上,叫他不得不憶起當日那甄景天說過的話——如今的中國內有軍閥混戰,外有他國虎視眈眈,兼之國人愚昧不可醫,前有清政府閉關鎖國,今有土匪燒殺搶掠,到處戰火連連民不聊生,長期下去中國怕是連立錐之地也沒有了。且觀全局,眼下也隻有投靠大*……心中驀然煩躁起來:“山西的盧岐山,雲南的霍振海,湘江的張齊瑞,紛紛向日本人投降,所以連你也是這樣看我的?告訴你,我若是崇洋媚外,盛京怕是此時已經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了,我若是崇洋媚外,你我哪裏還有這樣的閑心坐在這裏喝紅酒吃雪糕?”他愈說愈激動,忽而站起身來,將手往窗外一指:“你看見沒有,陵川道滿街的遊行學生,你以為我真不怕他們到司令府上門鬧事?盛京報社鋪天蓋地的反侵華報道,你以為我真不怕全中國人的指罵?我拿什麼來承受那通敵賣國的千古罵名?你們根本不知道這肩上的重擔有多沉,沉到足以將我碾入塵埃裏。”

話甫一出,她著實被嚇了一驚,心底處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般,隻覺得委屈無比,下意識地去咬自個兒的下唇,眸子裏不由得漸漸溼潤起來。四下裏的客人聞言亦紛紛投過來萬分驚愕的目光,個個皆是瞪著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睛在竊竊私語。那男侍衛原是從廚房裏頭端著香膩滑口的巧克力夾心雪糕走過來,這會子見狀,亦是像傻了一般愣在一處,再也難以邁步。接著便是悠悠之口中謠言頓起:“那不是傅作翊總司令麼?這樣說可是快要打仗了?”當下就有人接下話來:“聽說山西和雲南那邊的都已經投降了,雖說總司令在人前揚言決不投降,可背地裏誰知曉他收了日本鬼子什麼好處,依我看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那傅作翊見著情形不對,臉色鐵青地望著關雪,垂在褲袋處的雙手緊了又鬆,思前想後,隻是這樣高尚的場所,紳士名流不在少數,於是硬壓下心中的怒氣,緩緩走下`身子來,卻並不看她一眼,其實他心中自然明白此事本不該遷怒於她,隻是心中有苦難言,一時沒忍住才會勃然大怒。此番,那呆若木雞的侍衛亦是聽出來了——眼前這位身穿戎裝的軍官便是盛京的統帥“傅作翊”,愈發得不敢怠慢,因著心有餘悸,隻是顫顫地邁開步子去,小心翼翼將兩隻雪糕杯子分別置於他們桌前,頷首道:“總司令,慢用。小姐,慢用。”說罷,便拿著端盤疾步退下去。那傅作翊愕然冷峻道:“你怎麼不吃?快吃!”此言一出,便如同是發號施令般不容抗拒的語氣,關雪心中自是明了他的脾氣,亦懂得權衡輕重,不敢吱聲,僅是微顫地伸出手去執起置在那托底處的一隻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