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忘記他。
就像蝴蝶忘記戀花,蜜蜂忘記采蜜,她,林建寧,要忘了陸文。
她越想忘記他,現實偏偏不讓她如願。
她看《紅樓夢》,就想起陸文給她背過的、寫過的詩;她吃飯,就想起陸文給她做過的菜;她洗澡,水順著發梢滴下來的時候她又想起了陸文,想起他白皙光滑的手指曾經摸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呼出的氣息仿佛還在她身上停留。
為了排解心中的苦悶,她約了蘇老師和何老師去河東一家高檔西餐廳吃晚飯。
她們點了一鍋魚頭豆腐湯,一碟烏冬麵,每人要了一份牛排。
“最近係裏大家因為陸文訂婚的消息都翻騰了。頭條啊!”何老師還沒開口吃東西,就先八卦開了。
“我見過那個女的,雖然比他大很多,不過看著還可以,個子蠻高的,皮膚很白”,蘇老師答。
何老師一臉鄙夷:“呸,靠女人上位,沒出息。”
“不過找個富婆可以少奮鬥幾十年啊!就咱們這點工資,一輩子都買不起別墅啊!你看陸文,別墅有了,小車也有了”,蘇老師說。
“那也是哦!你怎麼不說人家一下子連孩子都有了,連種都不用播。”
兩人說完在那裏哈哈地笑。
建寧低頭不停地往嘴裏舀湯,假裝沒聽到她們說什麼。
她們自幼在城市長大,是家裏的獨生女。
自然不能明白一個從小在鄉野長大、家境貧困的青年對都市上層社會尊榮富貴生活的渴求。
當林建寧、李順安,甚至陸文在田地或山野裏揮汗如雨、一把鼻涕一把土地幫著父母耕田種菜、砍柴割草;在村落撿豬糞牛糞的時候,城裏的孩子除了看書寫作業,剩下的時間大多是拿來玩耍的。
比如說蘇老師。
據說她爸爸就從來都不讓她做家務。
怕她洗碗時把手洗粗糙了,嫁不出去;掃地太多灰塵,怕她吸進肺部生病;晾衣服又擔心衣服有黴菌,萬一感染了炎疾怎麼辦?
有一次她來建寧宿舍玩,看到建寧拿著濕毛巾在擦桌子,問:“桌子為什麼要擦,不是一直都那麼幹淨的嗎?”
她居然不知道桌子是需要擦拭的!
二十多年從未做過一點家務,生生養出一雙青蔥白玉手。
“不過嘛,建寧,你最近見過陸文沒有?我有一次上課時碰到他,他現在跟以前比,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他不是天天西裝革履的嗎?我那天看見他時,發現他胡子應該是好多天沒刮了,一臉胡渣;說不定臉也是好多天沒洗過,整個人邋裏邋遢的。不單如此,他還一臉憔悴,神情頹廢。”
何老師突然發問。
蘇老師搶過話:“人家說三十多歲的女人如狼似虎,哈哈,估計是被他老婆榨幹了”。
她們再次發出哈哈的大笑聲。
這笑聲太過刺耳,餐廳裏的人紛紛側目探視,以為發生什麼大事。
建寧機械地啃著牛排,胃裏翻江倒海,吃下去的東西似在逆流。
“我要去一趟洗手間。”
她捂著嘴急匆匆地衝向廁所。
到了廁所,她張嘴一陣猛吐。吐過後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看看鏡子。
鏡子裏的她比上學期消瘦了一點,不過容顏依舊。
想起英國詩人寫的一首詩:
《想從前我們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