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在我臉上都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麼折騰妖怪,看我今晚不吃了你!”不懂世事的槐木精暗暗抱怨,使出一絲妖力,把少爺的手指紮了一個孔。
暗紅色的鮮血湧出來,帶著一股隻有精怪聞得到的奇異香氣,比千年人參精還香,饞得槐樹精口水直流。
“快,血快掉下來,我要先吃一口血!”
眼看著這大補的精血要落到木偶人的嘴裏,少爺的手晃了晃,那滴血反倒滴在了它的眼角邊。
少爺撫掌大笑,“妙極!”
“啊啊啊啊,氣死我啦,吃不到啊啊啊!”槐木精差點翻了個白眼,眼邊的鮮血聞得到,吃不到,饞死妖精了。
半夜裏,氣急敗壞的槐木精活動著僵硬的身子,想要在少爺的心髒狠狠咬上一口,報白日之仇。
可當它路過房間的青銅鏡時,它瞧著鏡子裏的人物,嚇得往後一跳。
“這是我?”
它摸了摸臉。
“我變得這麼美了!”
它又摸了摸臉。
“嘿嘿,我修煉了千百年,都修不出這樣的好相貌哇!”
她在鏡子前又蹦又跳。
是的,它變成了她。她身穿紅色絲質曲裾,是個嬌貴鮮豔的女孩模樣。她的五官嫵媚柔美,眼角掛著一滴血淚,襯得她的神態栩栩如生。
槐木精擠眉弄眼,做著各種表情,又哭又笑,都是極美的姿態,惹人憐愛。
玩鬧了大半夜,她瞧著床.上的少爺,又躺回去木匣子裏,還給自己蓋好小被子,“哼,姑且就饒了他吧,看在我的新臉那麼好看的份上。”
她饒了他,可其餘的妖怪不會饒了他。
前來吃他的妖怪法力越來越高,連府上的青銅神獸都擋不住了。為了保護少爺的性命,槐木精吃了他的一魄,變成了一個大妖怪,專門趕跑每個覬覦他的妖怪。
“哼,他是我的!要吃也該我吃!”槐木精帶著少爺,逃到別的縣城裏去。
少爺是人,也要吃飯,為了養活因少了魂魄變得呆呆的少爺,一路上,他倆演起了牽絲戲,賣藝求生。
一個穿著舊衣的青年傻傻地笑著,手裏扯著幾根絲線,嘴上哼著歌兒,槐木精應聲而舞。
打扮精致的木偶姑娘與舊衣青年毫不般配,仿佛是他偷來的。但她一點也不嫌棄,舞呀舞呀,不知疲倦似的,舞盡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曾經不諳世事的槐木精,也懂得演感情戲了。
或者說,她有了感情。
走過了千山萬水,舊衣青年慢慢變成了破衣老頭,但他懷裏的木偶姑娘,還眉眼如畫,似乎剛描繪上去一樣。她穿著大紅的繡花衣裳,衣角的金線還閃閃發光。
一個寒冷冬夜裏,曾經的少爺終於熬不下去了,槐木精希望他能好起來,便把吞到腹中的一魄還給他。
少爺眨了眨眼,唱著人生的起起落落,又演了一出木偶戲。伴隨著沙啞的歌聲,翩翩起舞的木偶姑娘美得讓人心驚。
絲線牽著她舉手投足,她都聽話地相隨。縱然知道這是一個木偶,但還是讓人想要抱著她,拭去她眼邊的淚珠。
一曲完畢,少爺笑了,又哭了,他破口罵道:“都怪你,讓我在這兒受盡饑寒,連冬天都要熬不過去!要你何用?不如燒了!”
他手一揚,木偶姑娘就掉進了火堆。
火舌舔過木偶身上華麗的衣衫,燒斷了靈巧精細的骨骼。忽而,火光中的木偶似乎動了動,少爺睜著一雙模糊混沌的老眼,隱隱約約地看到見有個姑娘從火中走來。
她身穿大紅的曲裾,袖間繡著金色的花朵,她的眼角有一滴血淚,都是他熟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