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段(1 / 2)

忍耐著漫長而持久的疼痛,姬恪在榻上不知躺了多久,忽然在耳畔聽見瑣碎的爭執聲。

……公子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不知何時會醒來何時又會……蘇小姐就不能先放下那些別的,先帶公子去回春穀治病麼?

……這與放不放下無關,我為什麼要帶他去治病?

……蘇小姐真的能夠眼睜睜看著公子死?

……我是不能,可我也不想救他。

……為什麼?若是蘇小姐真能狠得下心,那為何此時會在這裏?

那些聲音似遠還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聲音依舊在繼續,卻仿佛轉換了什麼。

……蘇婉之,既然我帶你到了這裏,那若你想帶他治病我不攔你。

……這話……你是不是又要來什麼如果我離開這裏一步,你就算我叛門……

……這次不會。你沒有辜負我的信任,所以……我也給你一次信任,你帶他去治病,治好了再回祁山。

……可是,計蒙……萬一治不好,萬一我回不來呢?

……那就當是我倒黴。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答應……

……蘇婉之,你去照照鏡子……從你那天回來以後,你臉上的表情就像個行屍走肉,還有半分蘇婉之的樣子麼?

……對不起……

……別抱了,擦擦眼睛,去看看他死了沒。

斷斷續續的話並不連貫,隻能聽見隻言片語。

姬恪能感覺到有人靠近他,能聽見很輕微的哽咽聲,能聞到一陣淡淡的屬於女子的熟悉氣息,卻怎麼也夠不到。

衣衫摩攃,是緊緊擁抱的聲音。

直覺告訴他,那是蘇婉之和計蒙。

胸腔中的心房像是又沉了一層,沉痛到再無所覺,外界的一切越發遠去,像是被隔絕在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隻有他自己的世界。

安逸,寂靜,沒有權謀,沒有責任,沒有需要肩負的仇恨,也沒有……愛。

在那個世界裏,他安靜的翻閱曾經短暫的美好回憶。

和母妃呆在霜華殿裏的時光。

母妃教他讀書習字,替他念那些名山大川的地理誌,用筆墨描繪壯麗恢宏的山河,將一切美好鋪襯在他的麵前。母妃還會抱著他唱那些動人的歌謠,聲音溫柔婉轉,一遍一遍在耳邊回蕩,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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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姬恪重病昏厥之事泄露,輕裝簡行,上路的隻有四人。

姬恪,其徐,蘇星和蘇婉之。

蘇婉之原本是不願的,但到底還是狠不下心,姬恪雖然過分,但至今所為也罪不至死,更何況,姬恪會病到如此下場,或多或少,和她脫不開幹係,看見姬恪躺在床上虛弱的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毫無知覺的模樣,她終究還是心軟。

好在,姬恪一直昏迷未曾清醒,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也並不知道。

在心中打定主意,送姬恪到回春穀,救活了姬恪,趁著姬恪清醒之前她便走,至少那時候她不再會為姬恪的事情憂心,姬恪願回去謀取他的皇位便謀取,她老老實實回祁山過她的小日子,陽關道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

雖說她讓姬恪發了誓,但倘若姬恪即位,那樣的誓言這個騙子怎麼會信守,若幹年後,姬恪娶妻生子,那就真的再無瓜葛了。

這麼想著,蘇婉之卻絲毫未考慮過萬一姬恪救不活該怎麼辦。

為防再出事,一路上三人都是低調行事,除了馬車內為怕顛簸鋪了厚厚數層絨絮,讓姬恪躺得極盡舒適,其餘穿著衣飾皆是常人打扮。

回春穀在齊州,然而偌大的齊州,即便有了大略地圖要找到一個小穀又談何容易。

到了齊州屬地,為怕將事情鬧大,其徐並沒有告訴齊州郡守,隻是在城中定下兩間小客棧,將姬恪安置下,又讓蘇婉之蘇星看著姬恪,之後其徐便拿著計蒙給的地圖,獨自摸索位置。

趕路趕的頗為小心,生怕姬恪在路上就一命嗚呼。

此時雖然姬恪還未清醒,但至少呼吸尚在,蘇婉之也放下一顆心,靠坐在客棧房間內的太師椅上,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姬恪。

蘇星下去張羅吃食,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隻餘蘇婉之輕緩的呼吸聲。

她抬手倒了八仙桌上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滋味堪堪可入口,也顧不上其他許多,喝了兩口壓壓驚後,蘇婉之又另取了杯子倒茶,握著茶杯走到床邊,手指粗魯的夾開姬恪的嘴,將茶水灌進姬恪已經有些幹裂的嘴唇中。

明明隻是想喂水,卻還是不自覺地下點狠手。

因為這幾天趕路小心,姬恪的病情沒有嚴重的樣子,但也好不到哪裏去,許是失血過多,臉色依然慘白,昏迷的症狀也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

將茶杯放到一邊,蘇婉之垂頭看了看姬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