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女一陣忙亂。 這個奴隸顯然聽到了四下的響動,卻沒有抬頭看,反而瑟縮著,慌慌忙忙吞下嘴裏帶血絲的魚肉,也不顧嘴唇被魚刺劃傷,狠狠撕咬著手裏,竟比之前吃得更快更急了。 一個又高又壯的打手很快聞聲而來。這個家夥拎著鞭子,冷漠地掃了一眼車底下的那個奴隸和地上亂七八糟的魚,一彎腰,抓著他的頭發,拖出人來,揚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那個奴隸也不敢躲閃,抱著腦袋蜷成一團。 皮鞭呼嘯著,一下緊接著一下,他的背上很快多了橫七豎八的血痕,可他卻還忙著把撕咬下來的魚肉塞進嘴裏去。 我瞧得目瞪口呆。 惡心歸惡心,可也…… 怪可憐的。 從這幫人的地方我討不到好處,也就不想為了幾條魚和他們爭執。加上眼下的場麵有些殘忍,我不著痕跡地退開幾步,就打算開溜。 然而,恰好轉身這一會,我卻瞧到了一小隊北郡衛兵,領頭的正是維克。 維克老大遠地就衝我打招呼:“嘿,查理,你也在這裏?怎麼,打算買些奴隸回去幫你抓魚嗎?” 我可不敢居功自傲,連忙欠欠身,微笑回答:“下午好,長官。我可不是喬治,哪裏用得上?也就來湊湊熱鬧。” 維克笑著點點頭,顯然對我的識相很滿意。他掃了一眼場中的情況,皺了皺眉,撥開人群走了進去。 那個打手應該是看到了,卻當作維克不存在。維克在旁邊站了幾秒,不耐地冷哼了一聲,劈手就是一奪。我根本沒瞧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他就已經把那根鞭子拿在了手中。 打手呆呆地瞧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遠處樹蔭下,他的同伴們看到了這一幕,猛然站起了身來。相對應的,跟著維克來的那幾個北郡士兵,齊刷刷地落下了盔甲麵罩,頓時一片金屬的鏗鏘作響。 維克慢條斯理地卷起鞭子,拿鞭柄敲敲平板車,威嚴地環顧四周:“竟然有人在集市上公然偷竊北郡居民的合法財產?”他頓了一頓,語調不悅地繼續道:“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

04 偷吃生魚的“貨物”-下

商人站起身來,朝維克這邊摘下帽子一鞠躬,不知跟他身邊的那個打手說了句什麼,那個打手點點頭,朝樹蔭下一按手。 他好像是頭兒,那些打手們瞧得他的手勢,又陸陸續續坐下了。他自己則整整衣領,走了過來。 作為表示相應的誠意,維克矜持地朝那商人遠遠一頷首,隨後,他抬了抬手。立刻,衛兵們掀起了麵罩,又是一撥錚錚作響。 我沒興趣再接著看什麼熱鬧,於是自顧自朝家走。 人群在我背後合攏。不一會,裏頭傳來一陣大笑聲和鼓噪聲。維克的手腕不錯,在北郡這裏有點什麼非日常事務,或者突發意外之類的,他總是很能擺得平。這一點,我倒是很清楚的。 令人意外的是,掌聲未落,就有人在“查理查理”地喊。我還沒反應過來,兩三個好事的家夥已經拔腿跑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臂不讓走。 北郡農夫幹的都是粗活,很有一把力氣。他們平時日子過得單調,眼下為了看熱鬧,全用出來了。這樣子,我怎麼溜得了? 我無奈。被他們推推攘攘捉進人群,還滿頭霧水。誰來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情況? 維克站在場子中央,笑眯眯地看看我,衝我擠擠眼,神情裏很有點自得的意思。 打手頭子笑嗬嗬地走過來:“一簍魚換一個苦力,便宜你了,小子。”他自以為幽默地開了個冷得不能再冷的玩笑:“對了,你千萬記得讓他吃飽。大家可都看到了,小心這家夥餓急了,把你給……呃,把你家的雞啊奶牛給生咬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摸摸腦袋,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天那,維克隊長太八婆了,我什麼時候想要一個奴隸了?! 可是,維克有投桃報李的意思在裏麵。我不收這份人情,在他看來,很容易誤會成我在指望更大的好處。這樣子,他心裏記掛著,存下了芥蒂,以後也是麻煩,搞不好還會成了隱患。 而且,事已成定局。打手頭子既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可知商人一方也被處理得很妥當。一方是奴隸商,一方是北郡守衛,他們兩撥之間的事,我一介無產者,還是乖一點的好。 我很明白。所以,我立即堆起一臉喜出望外,朝維克笑著連連點頭,而後接過了打手頭子不情不願遞過來的兩把鑰匙,以及一份按了手印的契約。 ◇◆◇——◆◇◆——◇◆◇ 樹林依舊是那片樹林,我的魚簍卻不見了,隻剩下魚竿依舊抗在肩上,還有就是身後多了一個人。 嗯,長得還順眼,不算有礙觀瞻。既然如此,我暫時打消了拿他和喬治換幾袋麥子的打算。畢竟,有個人做伴也不錯。我一個人住著,半夜聽見山裏的貓頭鷹野貓之類叫喚,還是會起幾排雞皮疙瘩的。 “你叫什麼?” “尤利西斯。” “那麼,尤裏,給你這個。”我看也懶得看,隨手把兩把鑰匙往身後一扔,“你自己開吧。” 一聲清脆的金屬響。聽起來兩把鑰匙都被接住了。 “……嗯?!呃……謝謝您。可是……我叫尤裏西斯。” 名字這麼長,還好意思抗議。我充耳不聞:“對了,尤裏,醜話要說在前頭,我是個懶人,你要偷雞摸狗也好,逃跑也好,我都懶得管。不過,你剛才也看到了,北郡的守衛都不是吃素的。你落在他們手裏,也別指望我去把你領回來。記住了嗎?” “記住了。那個……主人,我叫尤裏西斯。” “還有,聽說你們是從城裏來的?這裏靠近暴風,來避暑騎馬釣魚的,都是暴風城裏的貴族。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最好不要碰上他們。明白我的意思吧,尤裏?” “……明白。” 身後一時沒了聲息,我回頭看了尤裏一眼,他的嘴唇嚅動了幾下,最終沒有再強調他叫什麼。 ◇◆◇——◆◇◆——◇◆◇ 我先領著尤裏去河邊洗刷了一下。還好,他背上的鞭傷雖然看上去又青又紫又黑,輕輕一碰就疼得厲害,卻不礙事。別說傷筋動骨了,甚至都未到皮開肉綻的地步。顯然,那些打手在保存貨物品質這一方麵,非常富有經驗。 打理幹淨,我帶著他回小木屋。隨便揉了點麵疙瘩滾滾熟,把疙瘩撈出來,用泉水一衝,往湯裏扔進去幾塊魚幹,煮一會,再加一小碟葡萄幹。有飯有湯有菜,很不錯了吧? 尤裏局促地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那副樣子,令我懷疑我家的凳子披了層刺蝟皮。眼見我端出東西來,他直直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到得都擺到他麵前了,這才結結巴巴地問:“都、都給我嗎?” 這不廢話! 他問得太酸,畏畏縮縮的,我看得有點受不了,叉起腰,擺出周扒皮黃世仁的架子來:“別看了,快點吃,吃完就要給我幹活!賣力幹活!” 他愣了一下,眼裏一亮,點點頭。 有活幹覺得開心?這令懶人我十二分地不解。不過一想之下,旋即了然。有活幹,便意味著吃了這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