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變,波奇能夠理解,畢竟她的父親,是王子殿下下令殺的,她不覺得這個秘密能隱瞞一輩子。
可是,醫生怎麼會倒戈?
副團長、書記官,還有他們兩個,是同一時期能夠活著從地下實驗室走出去的人,他們應該是親密無間的夥伴啊。
“醫生,你這混蛋居然出賣王子殿下?”波奇一聲怒吼。
醫生揮刀一甩,殘留在刃上的血濺了一地,而後他邊收刀邊回頭:“我已經說過了,不要用代號稱呼我。”
四目相接,波奇從醫生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與快意,他是自願的,他正在享受這一場殺戮。
“為什麼要這麼做?”波奇開始掙紮。
“你忘了嗎?你第一次找我說話時,我就告訴過你,我要殺光這裏所有的人,我要毀掉這裏的一切。”醫生麵帶微笑地朝波奇走去。
波奇怎麼可能忘記呢?
這句話,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因為它曾是她唯一的希望與救贖。
羅伊和自己不一樣,他是外來者,他見過廣闊的世界和美麗的事物,所以不甘心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城裏。
可是,當時他們都還小,她以為那隻是他的一時氣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想,他大概會和自己一樣,慢慢接受這裏,甚至喜歡上這裏。
好比他接納自己那般。
沒想到……
“威廉歸你們,這家夥交給我。”波奇用力咬著唇瓣,麵部肌肉不停抽[dòng],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醫生走到她身邊對艾可說道。
“要放要捆,隨你便。”艾可切斷頭發,把線頭栓到醫生的拐杖上。
“謝了。”醫生脫下禮帽向艾可致謝。
“能從你嘴裏聽到這兩個字,真難得。”擦肩而過時,艾可繃直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有機會再聊。”
“我想應該沒有機會了。”醫生重新戴上帽子。
“是嗎?那……再見。”艾可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
手術室的門開啟、閉合,偌大的實驗室,除了屍首,隻剩醫生和波奇兩個活人。
“你是什麼時候和他們走到一起的?”眨眼之間,同伴死絕,波奇絲毫不覺得慶幸,她有一肚子疑問。
“威廉帶我們一起去接艾伯特小姐時讓我給她檢查過身體,之後威廉又派我們去取席加的首級,副團長動手前,驗明正身這種話隻有我能幹。”醫生食指纏上線頭,一圈一圈繞著。
“我還以為未來王妃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呢,為了複仇忍辱負重,最後把我們騙得團團轉,真不愧是英雄席加的女兒。”
“她去哪,你都跟著,根本沒機會搞小動作。直到在海上偶遇亡靈成員,機會來了,所以她才會主動出擊,對方也相當夠意思,不惜犧牲一隻眼睛和半條命來配合我們。”
“這裏好歹是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我們也是因為受到王子殿下的器重才恢複自由,得見光明,用得著這麼不留餘地嗎?”
自由!?
醫生被這個詞逗笑了。
笑完,他馬上換了一副猙獰的麵孔:“我生來就是自由的,何須別人恩賜?剝奪我自由的,反而是這個鬼地方和你口中的王子殿下。”
憤怒,憎惡,抱怨,如此強烈的情緒,成年以後,波奇還是第一次在醫生身上看到。
家破人亡,慘遭販賣,人生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由前呼後擁的貴族少爺淪落為手術台上的實驗品,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他是怎麼一步一步熬過來的,她全看在眼裏。
隻是,變成兵器後,那些多餘的感情也全部舍棄了。
苦難換取強大,強大換取自由,自由換取新生,離開地下城,離開實驗室,沒人能再欺負他們,他們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