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段(1 / 3)

**來細細打量我,溫熱的手掌撫過我的頭頂,肩膀和手臂。我掙脫開這陌生的懷抱,看見他的眼裏泛著淚光。

“你娘呢?”他問。

“死了。”

他再一次抱住我,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我揉碎。我能感覺到他的眼淚濡濕了我的肩頭。

“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你們。”

那一刻我全都知道了。盡管在往後的十餘年裏我沒有叫過他一聲爹,他也從未告訴別人我是他的兒子。

我沒有改名,依舊隨母親的姓。

他供我吃穿,送我讀書,給我用上等的衣料。他問我想學什麼本事,我說我想學功夫,我要變得很強,強到能保護身邊的人。

他送我去武館,又請來最好的師傅教我拳腳和藥理。十四歲那年,我開始以護衛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隨王爺出入王府。也是在那一年,元子攸出生了。

他的出生也預示著另一個人的死亡。彭城王妃在生下他之後不久便撒手人寰,我的弟弟尚未睜眼就失去了母親。

血緣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這個小小的生命是唯一可以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與懷著愧疚和對母親的思念補償我的彭城王,以及他早已成人的兩個哥哥不同,這個孩子與我素不相識,如同白紙一般降臨到這個世上,但我知道他身上流著和我相同的血。他和我一樣沒了母親,且分享著同一個不完全屬於自己的父親。但我們彼此之間是唯一的,我會愛他,保護他,看著他長大成人。

我從王爺的貼身護衛變成了服侍小王爺的專屬家仆,哄他開心,教他識字,伺候他的起居。即便是府上請來奶媽也沒有我陪在他身邊的時間長。

元子攸三歲那年,彭城王遭奸人陷害背上謀逆之罪,被元恪一杯毒酒賜死。聖旨來得突然,甚至連交代後事的時間都不給他,傳旨的宮人立成一排麵無表情地等著他咽氣。

血不斷地從他口鼻中流出,一張臉變得猙獰可怖。

突然,他向我伸出手來。我跪在他身旁,俯身將耳朵湊到他嘴邊。

“朔兒……”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喚我。

“子攸還小,什麼都不懂……”他氣若遊絲,卻又字字泣血,“我沒本事……你替我護他周全!”

小王爺被仆人領到堂前,卻害怕地躲在簾子後麵不肯靠近。我起身去將他牽了過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抗拒和慌張。他還那麼小,小到不知道悲傷。

“子攸……子攸啊……”王爺猛地握住我的手,兩隻流著血水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誰,“替我報仇……”枯燥的大手抬到空中,顫唞著想要抓住點什麼,“他們害我,他們想要皇位!高肇……還有……”

王爺泣血而死,死不瞑目。一代忠良慘遭冤殺,王府上下無不垂淚哀嚎,就連市井之人也為之流涕。

從那以後元子攸性情大變。一個三歲的孩童,不吵不鬧乖順異常,逗他他不笑,摔痛了也不哭。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卻逐漸變得殘暴易怒,動輒打罵隨從,甚至殺人。他似乎對鮮豔的東西有著超乎尋常的偏執,尤其是人身上流出的鮮血。

他被所有人忌憚著一天天長大,我看著他傷天害人,也傷害自己,卻無法厭惡或者阻止他。我空有一身本事,到頭來卻保護不了我在乎的人。

元子攸二十歲那年朝廷動蕩,剛登基的小皇帝被太後毒死,秀容少主爾朱榮借機起兵攻占洛陽,遣人恭請長樂王入朝為帝。他欣然應允。

在洛陽城外,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男人,一身銀甲,英姿挺拔,目含氣吞山河之勢,卻又精美地不似武人。這樣一個耀眼奪目如同旗幟一般的男人,自然是瞧不起手無實權的皇族子弟的,更何況他還是殺害元子攸兩個哥哥的仇人的兒子。然而元子攸卻對他產生了超乎尋常的興趣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