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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似乎也意識到方才有所失言,壓了壓心頭的怒火,恢複了平靜。卻也無心再說什麼,客客氣氣地同二人做了別,便帶著丫鬟轉身離開。
楊勇和宇文愷二人立在遠處,眼見著老婦人的身影走得遠了,才轉頭相與對視。四目相對,倒是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宇文愷便搖著頭,邊笑道:“不想殿下竟有這般好演技,今日倒著實讓臣開了眼界。”
楊勇將手收進狐裘中,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宇文大人方才那句‘胡亂猜測’,時機把握的也實在是好。當真是合了本宮的心意。”
宇文愷這才驟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太過隨意,簡直全無君臣之別。實際上,在方才那一唱一和之下,他一時竟忘了彼此的身份。
想到此,竟覺得有些倉皇,便連忙微垂了頭,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何必如此拘謹,”而楊勇見狀倒當真笑了出來,道,“說來應當是本宮感謝大人相助才是。”
“臣不敢。”
“罷了。”楊勇也不再追究,回身撫了撫馬背,道,“時候不早了,回罷。”
“喏。”宇文愷應下,翻身上了馬,卻見楊勇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竟半分也沒有動。而目光定定地投在遠方,卻如同利刃一般,難得的鋒芒畢露。
循著他的眼光看去,平野空曠,一望無垠,卻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殿下?”他試探著喚道。
楊勇回過神來,神情恢複如常。沒有說什麼,隻是翻身上了馬。
見他分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宇文愷再度看了看方才的方向,確定當真什麼也沒有之後,又忍不住問道:“殿下方才可是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什麼並不重要,被人看見了什麼……恐怕才是最重要的。”
楊勇挑起唇角笑了笑,低聲留下這句話,神情又恢複了淡淡的模樣。沒給宇文愷琢磨的時間,雙腿夾了夾馬肚子,已然走向前去。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攪得阿廣是暴君但不是昏君,而之所以“暴”,就是因為早年一直裝乖乖兒,壓抑本性,導致性格嚴重扭曲,所以即位之後才會比較瘋狂。其實想想也挺悲劇的,而且他到死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還想著功蓋三皇五帝,聖明千古。歎氣。感謝果林君的火箭炮~o(≧▽≦)o(人生第一次收到火箭炮啊內牛)
☆、第五章
【第五章】
夜色濃重如墨,而房內在數盞燭火的映照之下,卻是通明如晝。
楊廣一身寬大的衣袍,席地而坐。雙手撫在身前的古琴上,一彈一按。琴音點點,如清泉般從指尖流瀉而出,卻分明昭示著撫琴人的懶散和漫不經心。
雖是撫著古琴,楊廣的目光卻一直平視著前方,落在不遠處牆麵上,那懸著的圖幅之上。
那便是宇文愷最新繪製出的城建圖紙。作為跟隨前來學習的皇族之人,這圖紙,他自然會是第一時間拿到手中的。
那人自然也不例外。
目光自皇城往內,落在宮城的中心,那最為尊貴的一點。頓了許久,沿著中軸線徐徐往南下滑,末了落在皇城外兩百米處的地方。
腦中浮現出白日裏所見所聞的情形。有些事,哪怕並不曾一一看的清明,聽得清楚,卻也足夠了然於胸了。
唇邊不由帶了笑,然而撥弄琴弦的指尖,卻並未有一刻的停息。
今日他奏的是《鳳求凰》。這是一支他無數次想要彈奏的曲子,哪怕指尖躍動得如此隨性,曲聲卻依舊不見風華,反而添了幾分別樣的徜徉恣肆。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曲聲不大,卻成了一種超乎世外的存在。琴韻如同生了觸|手,探入人的心口和腦中,生生地拉扯住所有的神智和思緒。
彈至舒緩處,楊廣徐徐合了目,神情仿若迷醉。
然而此時,門外卻響起不輕不重地叩門聲。
楊廣指尖動作不停,雙目不睜,唯有唇角微微挑起了明顯的弧度,綻出一抹分明的笑來。
終於……還是來了麼。
他卻沒有立刻開口說什麼,隻是不疾不徐地繼續彈奏著。直到一曲終了,才在悠長的尾韻中收了手,睜開了眸子。
門外月色如霜,投在門邊,勾勒著一道頎長瘦削的影。那影子立在婆娑的樹影和沙沙的風聲,依稀可見衣帶絲發在夜風中浮動的痕跡。而他本人,卻仿佛頗為耐心一般,隻是動也未動地在原處等待著。
注目凝視了許久,楊廣才撩起衣擺,徐徐起了身朝門邊走去。
“吱呀”的一聲中,門外之人回過身來。一身貂裘厚重且色澤深棕,越發襯得人麵白如玉,身形瘦削。
四目相對,楊廣仿佛是頗為意外一般,微微挑了眉,笑道:“哦?不想弟弟這一曲《鳳求凰》,竟將大哥求了過來?”
不理會對方語中的調笑意味,楊勇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道:“深夜撫琴,二弟當性質至非凡。”
聽出對方話中以牙還牙的淡淡諷意,楊廣笑容分明了些許,卻沒有說什麼,而是側開身子讓出門口的路,笑道:“外麵天寒,大哥還請進屋說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