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指著楊勇道:“陛下,太子無故帶人闖宮,將臣等禁衛軍逼至如此地步,還請陛下做主!”
“逆賊!到了如此時候,還想著混淆是非麼?!”楊堅冷笑一聲,道,“朕這些時日身子雖不好,頭腦卻還並未糊塗!”
實則宇文化及不知道的是,楊廣在發生病變之後,並未命人將毒藥的劑量加大,反而暗中減少了,而楊堅自覺身子好了些許,卻反而做出病體沉屙,昏睡不醒的模樣,隻為暫時使得旁人放鬆警惕,保住自身。
方才聽蕭美娘將宇文化及如何犯上作亂的事情和盤托出之後,他便急急來到此地,縱然楊廣有不臣之心罪不可恕,然而那畢竟是楊家內事,而這宇文化及卻是意欲篡奪楊家天下,其性質便全然不同了。
故而他轉向周圍的禁衛軍,冷聲道:“你們都是朝廷親點的精銳人士,禁衛軍保的乃是天子,乃是我大隋的宮闈,你們此刻對朕刀劍相向,卻成何體統?!”他聲音雖有些沙啞,然而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君威。那些原本被宇文化及收買蠱惑的禁衛軍,此刻見了陛下安然無恙,麵麵相覷,分明是有些遲疑。
獨孤伽羅見狀,同楊堅對視一眼,接口道:“陛下同本宮都深知你們裏內乃是盡忠之人,隻不過受了賤人所惑,才犯下過錯。故而若是此刻放下屠刀,之前的過失陛下一概不究。”
這一硬一軟的兩句話一出,禁衛軍中當即紛紛開始動搖。畢竟大部分人都知道,宇文化及此時此刻的境地不過是負隅頑抗,失敗乃是遲早的事。
於是不知是誰先動了動,所有人忽然倒戈相向,將宇文化及結結實實地捆綁起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楊堅輕聲一笑,看向宇文化及,“你趁著朕家亂之際,意欲攪起腥風血雨,時機不可謂挑得不好。然而你終歸是太急了些,以為控製了禁衛軍便能無所顧忌。可你別忘了,這些禁衛軍都是我楊家所募,隻要朕還在,你始終都隻能是個逆臣!”
說完一擺手,眾人便將宇文化及帶了下去。
楊廣對手下將領做了吩咐,讓他們各自料理殘餘之事。正此時,卻聽聞身後一聲驚呼,卻是楊堅腿腳一軟,已然有些支持不住。
楊勇便趕忙上前,將他攙扶住,道:“父親!”
他情急之下,用的竟是尋常人家的稱呼。而楊堅聞言,卻欣慰一笑道:“朕畢竟年歲大了,體內毒物過多,怕是無法根除了。”
這樣慈愛的神情,是自打他建國以來,極少露出過的。仿佛此時此刻,他隻是一個父親,而非天子。
“父親……”楊勇緊緊地攥著他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楊堅卻徐徐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楊勇聽命。”
楊勇一怔,卻也隻得撩起衣袍跪了下來,垂首聆聽。
“太子楊勇為人敦厚,秉性純良,是堪當國之大任者。朕今日禪位於太子楊勇,欽此。”
短短的一句口諭,來得可謂是始料未及。而傳達的,卻是楊勇等了兩世,才終於得到的東西。
他俯□子,深深跪伏在地。
“兒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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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楊勇即位後,楊堅以太上皇之身,同獨孤伽羅遷居別殿,深居簡出,少問朝政,終因身體日衰,於半載後駕崩。
不久,皇後蕭美娘誕下一子,楊勇大喜,出生當日即封為太子。
次年,楊勇親率大軍再度南下伐陳。在陳叔寶的揮霍奢靡之下的陳國早已不堪一擊,很快便俯首稱臣。
然而當楊勇凱旋侯,卻聽聞了朝中有大臣再一次提及“晉王”這兩個字。
自打晉王並宇文化及一並作亂到如今,已然二載有餘。然而每次有人提及如何處置晉王的時候,楊勇都會陷入長久的沉默,道:“此事……再議罷。”而晉王此時人在何處,也無人知曉。
他即位之初,朝臣提過多次,然而久久被按壓,此事卻也成為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區。畢竟晉王謀亂是不赦之罪不假,然而他最後關頭救了陛下,卻也是真。
而如今,皇嗣無虞,山河穩定,此事便又再度被提了上來。
退朝後,楊勇獨自坐在禦書房,沉默地翻看著奏折。然而翻著翻著,卻又覺得心內一陣煩悶,便索性盡數合了放在一旁。
正此時,蕭美娘在通報聲中走了進來。
楊勇麵上強做出些許笑,道:“美娘。”
而蕭美娘看著他,卻歎了口氣道:“陛下若是當真如此在意,何不親自去看看?”
楊勇麵上的笑意一霎間退去,沒有說話。
蕭美娘徐徐走上前,低聲道:“陛下,臣妾看得清楚……你放不下。”
楊勇繼位已然這麼多年,卻從未真正地灑脫,真正地如釋重負過。蕭美娘心中再明白不過,這隻和一人有關。